第 36 章 遊樂園 part 4(2 / 2)

“你話可真多。”

“要不要聊聊?”

“聊什麼?”

灰團短暫地沉默,他好像在思考,又好像沒有,缺失的五官讓人抓不準他的心,最後,對方謹慎地開口:“隨便聊聊?聊你和兩麵宿儺?”

虎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大哥你這叫隨便聊聊,是挺隨便的,隨便到我想不出彆的答案了。”

灰團輕咳:“這不是也沒什麼彆的好聊的……”

“行行行,”虎杖擺手,“就聊這個,你想聽什麼?聽我倆的愛恨情仇?”

灰團沒接話,那就是默認。虎杖觀察了一下,發現對方是真的想聽他和宿儺之間的故事。這可就有意思了。少年咧嘴一笑,眼睛彎成月牙,從哪裡開始說起呢?從禁閉室內的交談開始?還是從他們相遇的第一晚?

好像都不是什麼好回憶。但所謂的羈絆就是在這種不是好回憶的回憶中建立起來的。最終他簡單的概括了這段關係:“我喜歡宿儺。如果換一種方式遇見,我們一定會成為很好的朋友。”

很好的朋友。

灰團跟著念,良久,靜靜地長出一口氣。

“沒有如果。”

“那可真叫人遺憾。”少年低笑,笑聲回蕩在走廊。“雖然很麻煩,但是我不後悔。”

“什麼不後悔?”

“全部都不後悔。”

這一次灰團沉默了更久,他似乎想反駁,但不知怎麼說,過了一會兒才輕輕地歎息道:“你忘了嗎?兩麵宿儺是個詛咒。”

聽到這話虎杖聳了聳肩,表示自己從頭到尾都記得很清楚。

“他是詛咒,我們立場不同,但是啊,”少年柔聲說:“但是和宿儺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開心,所以沒關係。”

身份什麼的都不想管啦,他想跟對方好好相處啊,虎杖老早就想說這句話了,但一直沒機會,有也說不出口,現在事情已經到這種地步了,這裡又沒彆人,他決定說個痛快。

“老實說我覺得對不起宿儺。他明明是個有自我意誌的人吧,身為獨立的個體卻被強行塞進另一個個體裡,不覺得很過分嗎?”

“他的生得領域很大,王座很有氣勢,但是也很冷啊。”

背靠牆麵的虎杖悠仁甚至能回憶起那種刺骨的寒冷。

“一直待在那種地方,和坐牢又有什麼區彆?”

“所以你就放他出來了?”

“我沒放,是他自己出來的。”說到這個虎杖又想笑了:“要我說我倆也挺有意思,明明都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但是該裝傻時一個都不含糊,一個比一個會裝。”

就像宿儺會假裝看不見他的試探,他也會時不時縱容對方出來,但每次都是宿儺先退一步,就好像對方自持年長,會讓著他這個不懂事的小孩兒一樣。

“他能出來是他自己聰明,我沒製止是因為我製止不了,再說了我們還遠沒到跟對方撕破臉皮的地步,我還等著和宿儺浪跡天涯,末路狂花呢。”

“這個詞不能這麼用好嗎?”

“誒呦這麼說你看過啊,”虎杖誇張地挑了挑眉毛:“現在的詛咒都這麼有閒情逸致了嗎?還看電影,嗯?末路狂花?”

灰團閉上嘴不說話了,他似乎很懊惱自己沒控製住,而虎杖無趣地砸了咂嘴,又沒試出來,下次再想找這種機會就更難了,他娘的嘴真嚴。

嘴嚴的灰團緩了一會兒,好半天才重新開口。

“你還繼續嗎?”

“繼續什麼?”

“奪回身體。”

“當然繼續。”虎杖眨眨眼,表示自己並不想死,“沒了身體我可就死了,誰會想死在這種地方啊。”

“但你沒對策。”

“我有點想法,但某人不肯把離開的方式告訴我。”

“就算出去了又能怎麼樣呢?”灰團不屑的反問他:“咒靈的領域那麼大,你根本不可能找到兩麵宿儺,一旦他離開這座領域,不止是你,外麵的世界會死多少人,你知道嗎?”

“或許不會死人呢。”

“你相信嗎?虎杖悠仁。你不正是因為不信,才會選擇如高專所說的,把他囚禁在你的身體裡嗎?”

虎杖噤聲,啞口無言。

是,他就是因為不信才會把宿儺關在他的身體裡,他不敢賭,不敢讓對方有一絲一毫傷害彆人的機會。哪怕他眼中的宿儺從來不可能主動傷害誰,他覺得對方很溫柔,但他還是不敢賭。

哪怕他意識到詛咒之王在壓抑自己的脾氣,會為了他容忍人類的不敬,但他還是不敢賭,虎杖悠仁,你為什麼這麼膽小?

“這不是膽小,”灰團歎息道,“在更多時候,我們把這稱之為責任。”

狗屁的責任。

虎杖揚眉冷笑:“所謂的責任就是在事情發生之前先一步量刑,因為人可能犯罪?彆狡辯了,這根本不是責任,說白了就是人性的狹隘。”

灰團被他懟得迷糊,難得感到有點莫名其妙:“你說得就好像這事不是你乾的一樣。”

“是我乾的。”男孩兒冷冷地承認道:“原本我還會繼續乾下去。”

“原本?”

“因為我做不到了。”虎杖攤手,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心裡頭莫名有幾分痛快:“我現在管不了他了,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在這座領域裡恰好遇上還沒離開的宿儺,所以我還能怎麼辦?你說怎麼辦,這根本沒辦法。”

“那你就看著他順順當當複活,看著詛咒之王重歸於世,給咒術界帶來血雨腥風嗎?”

“彆說他沒興趣,”灰團飛快地打斷,堵住了虎杖將要出口的反駁,“作為這個世界上最有資格稱王的詛咒,不管是人類還是咒術師,甚至是詛咒們都不可能放過他。”

“隻要一出現就會帶來死亡,隻要一睜眼就會造就毀滅,正是因為這股天災般的破壞力,他才會被稱為兩麵宿儺。以傳說中的鬼神命名。”

有道理,虎杖想著,說得句句屬實,他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親友們的警示還曆曆在目,上課時老師那麼認真叮囑,說決不能讓詛咒之王現世,可捫心自問,虎杖得說,他覺得這對宿儺不公平。

那些眾人灌輸的正義理論,大多數人堅持的東西便對嗎?這世上其實本沒有對錯,講的人多了,事才有了對錯。

灰團講的這些他當然明白,他自己就是這正義的奴隸,可儘管如此,他不還是在宿儺提出請求時同意他出來“透氣”了嗎?對方甚少對他要求些什麼,僅有的幾次都是想出來,他沒辦法拒絕。

噩夢,咒骸,睡眠時的“束縛”。

第一次換賞金那驚險的嘗試。

他堅持的底線其實早就模糊,可他自己從來沒發現過這點,宿儺似乎也毫無所覺,對方連故意破壞咒骸的行為都能容忍,又會期待他些什麼呢?

他的詛咒之王實在太過寬容,寬容到甚至不像個詛咒,他允許自己和正義為伍,不在乎是否被懷疑警惕。

他的寬容隻給虎杖悠仁,到頭來竟成了自己傷害他的武器。

虎杖難以接受這種落差,正義和愛,他一個都能沒成全。

“我有個建議你要不要聽一聽?”

少年聞聲,征鬆地抬起頭,灰團不知何時已升到天花板,聚集在燈旁,將光遮得嚴實。

“若是不能一起活下去,不如乾脆一起死吧。你可以即完成人們附加的‘正確’,又得到兩麵宿儺的陪伴,不管你們之間有什麼誤會,到那時都已經不再重要了,隻要你立下一起死的‘束縛’,你們大可以在地獄裡當你口中的好朋友。”

灰團的語調如此親密,好像他真的為虎杖著想,而少年望著他模糊的身影腦海中思想紛亂。

“反正事情已經成這樣了,你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