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此時她看過來,兩邊麵頰連同後麵白皙的脖頸都紅了,結結巴巴的道:“謝謝、謝謝你剛才給我的紙,不過,真的、真的用不了這麼多。”
說完便把手中的紙遞了過去,江晚落本來覺得送出去了就沒收回來的道理,但現在又不想跟彆人說話,所以伸出手默默接了回來。
看來江晚落又轉向湖麵繼續沉默,她準備走的腳步遲疑了,小心翼翼地問道:“你、你是打算……跳河自儘嗎?”
問完準備等江晚落回答,但她等了很久,等到她以為江晚落不會說話了,突然聽到很小很小的一個聲音,小到她以為不是麵前這個人發出的:“是。”那個聲音悶悶的,好像聲音的主人有什麼事情鬱結在內心裡一樣。
江晚落答完以後就不說話了,就在她以為後麵的人已經走的時候,突然聽到一陣悉悉窣窣的腳步聲朝她走近,一個悅耳婉轉的聲音在她身邊響起:“那……我能坐在這裡嗎?”
江晚落沉默了一陣,悶悶的答:“隨便你。”
江晚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明明很希望彆人不要打擾自己,卻又想找個人說話,十分的矛盾。
那個女生在她身旁輕輕地坐下,一時也沒有說話,和江晚落一起沉默著對著湖麵發呆。過了很久,那個女生主動開口了:“你……打算在這裡坐多久?”
她同樣等了很久,才等到回答:“不知道。可能坐到我想死的時候。”
那個女生再次小心翼翼道:“嗯……我這裡有一個童話故事,你想聽一下嗎?你覺得煩的話,那我就不說話了。”
看到江晚落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她便開始慢慢講起來:“在很久很久以前,森林裡住著許多小動物,其中就有幸福的一家四口,但是自從他們的孩子出生起,原本生活中發生的一點小摩擦就可以導致兩個恩愛的夫妻控製不住的吵架,兩個孩子中的姐姐勸他們不要吵架,可是沒有人聽她的。
無論他們的孩子怎麼勸說大人就是不會聽,隻會來一句大人的事小孩子彆管。”那個女生說到這裡冷笑一聲,繼續說道,“姐姐無奈隻能抱著害怕得發抖的妹妹縮在角落裡,看著這一切卻無能為力……”
那個女生說到這裡突然仰起了頭,極力將眼眶中的淚水憋了回去,帶著哽咽繼續說,語速比之前快了不少,似乎生怕自己臨時反悔,把那些陳年往事又一個人往肚子裡咽:“她的妹妹不知道為什麼從出生時就很少開口,說話也是模糊不清、斷斷續續,她以為隻是小孩子還沒學會說話,但是彆的小孩子都會活潑的找朋友玩,她的妹妹卻隻敢一個人窩在家裡畫畫,對社交很抗拒。”
那個女生歎了口氣:“直到九歲時她妹妹還不說話,家裡人帶去動物醫院一檢查才知道,她的妹妹有自閉症,唉——五歲以下是最佳治療時機,但她妹妹發現時已經拖到了九歲,而且因為她的奶奶重男輕女,不肯花錢為她妹妹治療。
她們的父親……有精神疾病史,但是因為從小被灌輸的傳宗接代思想,在長輩的要求下隱瞞了精神病史和她們的母親結婚,得知妹妹的疾病很有可能是遺傳父親時她的母親精神崩潰了,要求離婚,但是父親不同意。”
那個女生深呼吸一口氣,揭開傷疤的勇氣比她想得要多不少,她竭儘全力將自己的真實情緒隱藏在話語背後,聲音卻還是止不住的顫抖:“爭吵再一次升級,上升至動手,原本妹妹就因為他們吵架隻敢縮在屋子裡,一動起手來她妹妹就特彆害怕,抓住姐姐的衣袖口齒不清的問道,爸和媽似不似打算不要我們了?
她姐姐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她隻知道她自己必須做點什麼。”
那個女生說到停頓了很久,似乎是在平複情緒,她不知道旁邊的女生是什麼反應,剛才說的過程中她一直不敢去看對方的臉色,擔心會看到厭煩、冷漠,就像她以前那幫同學一樣。
現在說到這裡她才像等待審判一樣,偷偷瞄了一眼對方的神色,發現江晚落並沒有表現出她想象中厭惡她的神色,剛剛似乎……從她第一個字開始說就一直認真看著她,原本冰冷的神情也微微有了變化。
江晚落心想:“她說這個童話故事能讓她這麼感同身受,應該……就是她自己的故事吧。隻不過拉不下麵子,把傷疤完全呈現到一個不知對方對她態度如何的陌生人麵前,但是又想勸我……”
原來不止她一個人的世界,早已千瘡百孔、不堪一擊,隻不過有的人被困在原地,有的人把崩潰調成靜音,負重前行罷了。
這世上隻有一種英雄主義,那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後依舊熱愛生活。
看到江晚落這樣認真的神情,那個女生感覺心中微動,突然湧上一股感動,心情也好了幾分,嘴角帶著幾分弧度問她:“對了,我叫孟徐然。你叫什麼?”
江晚落一怔,還是放下戒心答道:“我叫江晚落。”
孟徐然聽了笑著說:“真是個好聽的名字。”
江晚落猶猶豫豫的問道:“你……就這麼放心的,把這個童話故事告訴我,不怕我猜出來……” 剩下的話江晚落沒有說出口,但是她們彼此都心知肚明。
孟徐然答道:“因為我覺得,一個明明自己很難過,卻還二話不說的身上所有的紙巾都給彆人的人,肯定是一個很善良,內心很溫柔的人。這樣的人是不會害我的。”
江晚落聽了她的話一愣,不知怎的耳根微微紅了,內心深處湧起一股暖流。
那些長久以來無人問津的寂寞和堅持不懈的努力,在這個一刻似乎都有了意義。
“我……也被人需要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