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城有一片連綿不絕地綠草地。
小腿高的草,被陰沉的大風吹得東倒西歪,宛若綠色的海浪,衝刷著每個踏入境地的心靈。
純白的衣裙,在這片深綠色的大草地上最是惹眼。
風會撩撥起深黑的長發,卷起白色的聖潔長裙,迷亂聖女的眸子。
哢擦。
相機定格在那抬手的瞬間。
程遠靄的眸中沒有聖潔的憐憫感,而是一種蔑視生靈的空遠。
腕上翠綠鍍邊的手表,隨著她的神情,融入這禁地般的草地。仿佛那不是一塊手表,而是禁地裡,獨屬於聖女的法器。
“我感覺攝影老師拍爽了。”
“你是對的,我也爽了。”
“要不說隻有程老師能演出斯安那種沉默瘋子的感覺呢。”
“艸,你彆說斯安了,晚上回去我要是滿腦子都是這個女人你就完了。”
“……”
場下工作人員偶爾聚做一團,吵吵鬨鬨的說著話。
沒人注意到從程遠靄更衣室出來的陸蕪。她看起來已經好了許多,除了麵上仍有些許薄紅。
陸蕪將抑製噴霧藏在外套的袖子裡,小心翼翼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打算從邊緣慢慢地挪回去。
但她向來沒辦法隱匿在人群裡的迤邐容貌,是根本不可能做到悄無聲息地穿過麵前的一群人。
於是明明努力走到人群邊緣的她,不知怎麼的,在人群的推搡著莫名其妙地被擠到了前排去。還不等她悄悄地遁走,發現她的搭檔——陳沿一已經一把抓住她了。
“小陸,你也來看程老師拍攝啦?”
“來來來,你來我這裡來,看得更清楚!”
陸蕪:“……”
她尷尬地笑笑,被迫拽到搭檔的身旁。
“你怎麼來這裡了,我們那邊不是還沒拍攝完嗎?”陸蕪實在想離開這裡,她抿著唇保持著一個不太美妙的微笑,咬牙用氣音道。
陳沿一看得如癡如醉,根本沒有在意陸蕪說了什麼。
“我今天算是來值了,不枉我死皮賴臉的用一個劇本換了這次拍攝的機會。”
“不然以我這九十九點九九線的地位,和我那小破廟一樣的公司,這輩子估計都見不到一次程老師。”
陸蕪抿著唇,她偏開視線,沒怎麼去看程遠靄,甚至在陳沿一說起來的時候,神情也表現得淡淡的。
周圍這些鬨騰的聲音,每個人臉上的驚喜崇拜,從陸蕪入圈以來,不知見過多少次。這倒也是。程遠靄一腳踏入演藝圈,掙紮浮沉七八年,從未鬨出什麼緋聞黑料,她似乎一直,筆直的朝著她演戲的道路一路向前,從未停下。
也就在去年,剛過了二十六歲生日的她,憑借《野雛菊》拿下金雞獎。陸蕪還記得那天網絡上鋪天蓋地的,關於程遠靄這位最年輕的三金影後的消息。
即便關掉了手機,也還能看見對麵商業街的大屏上,粉絲花錢買下的大屏祝福。
她從來不知道,程遠靄喜歡演戲,甚至已經站到了那麼高的位置。那是她第一次對程遠靄感到陌生。
“欸,你說我一會兒要是找程老師要個簽名,她會不會給啊。”
“……”陸蕪低下了頭,將針織外套拽上了點,遮住肩膀。
她沉默不語了好一陣,周圍的聲音全都一個調,圍繞著程遠靄。
“……陳沿一,我先回去。”陸蕪靜靜地聽了好一會兒,她望向一旁的通道,微起唇瓣,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卻又聽到陳沿一沉醉般的歎息聲。
“唉,你說程老師這樣的,會喜歡什麼樣的人啊?”
陸蕪怔在了原地,霎時間忘記自己要說什麼。
鬼使神差的,她突然朝著草地中央的程遠靄看去。
墨綠色的長草,一寸一寸地攀附著程遠靄藏在衣裙下的肌膚,每一次腳步的落下,都會勾起一兩簇長草。
陸蕪沒有去看程遠靄的臉,她的視線隻堪堪落在純色長裙的下方。
裙擺搖曳的起伏並不大。
程遠靄並不喜歡……
“咦?”陳沿一推了推陸蕪的手臂。
陸蕪從神遊中回神,她收回視線,偏過頭還沒問陳沿一什麼事,卻敏銳的察覺到場地四周突然死一般地安靜了下來。
陸蕪怔住。
陳沿一微微訝異:“她怎麼看我們這裡了,我沒看錯吧。”
但緊接著下一秒,程遠靄就停住了手上的動作。
“抱歉,沒狀態了。”程遠靄的聲音離得格外遠,像是被風吹過來的,零零碎碎,聽不真切。
“沒事程老師,底片夠了。”
沒人覺得程遠靄耍大牌,程遠靄說不拍了,周圍圍上去的都是的每個人都帶著笑意,甚至不斷地誇讚方才的表現有多好。
唯有陳沿一這邊死一般的寂靜。
陸蕪目光幽幽,直到一群人將程遠靄圍住了,她才坦然地抬起自己的目光,望向程遠靄所在的地方。
琥珀色的瞳眸倒映著一望無際的草原,綠草搖曳的弧度,好似她眸中本就閃爍著的漣漪。
陳沿一也沉默了,甚至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