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湖麵,依舊霧蒙蒙的,完全看不清周圍的情形,更遑論去找湖心島的神樹。
時一沅下意識去摸身後的背包,卻摸了個空,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背包在姬司諭那裡。
她無奈地歎了口氣,摸上自己變回人形後自動套到左手食指上的空間指環,在角落裡找到兩顆星火石,將其中一顆點上。
火焰燃燒著薄霧,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湖麵泛起層層漣漪,帶著小船左右搖擺。
在這如搖籃一般的輕晃中,一股困意襲上時一沅的心頭,她陡然警惕起來,想要振作精神,瞌睡蟲卻把她拉進了黑暗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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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樣?”細軟的聲音在時一沅耳畔響起,她迷迷糊糊睜開眼,對上了一雙滿是擔憂的雙眸。
女孩看起來僅有七八歲,有著一頭微卷的海藻長發,粉色的發帶在鬢邊綁成了兩個漂亮的蝴蝶結,但上麵沾滿了灰塵,白皙的麵頰也臟汙不堪。
時一沅看著那張稚嫩的臉,塵封許久的記憶自腦海深處湧來,她抬手碰了碰女孩麵頰上未褪的嬰兒肥,似乎想要確認對方是否真實存在。
女孩見她不說話,微微偏了偏頭,小聲喊道:“十一?”
話出口的刹那,瘦削乾癟的五指猛地掐住了女孩的喉嚨,毫不留情擰斷了她的喉骨。
琥珀般晶瑩剔透的雙眸漸漸失去光澤,洋娃娃般的麵孔褪去了色彩,晦暗逼仄的空間猶如受到重擊的玻璃,陡然間支離破碎。
再睜眼,時一沅回到了那片霧蒙蒙的湖麵,區彆是小舟靠了岸,散發著熠熠光輝的蒼天巨樹近在眼前。
時一沅沒有著急上岸,而是低頭看著自己纖細白皙的五指。
直到一陣微涼的風撩起她鬢邊垂落的發絲,她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快步離開小舟,朝佇立在島心的神樹走去。
它太大了,無法用語言形容的龐大,時一沅站在樹下,猶如一隻渺小的螻蟻。
她沐浴在神樹的光輝中,仿佛站在了春日裡綠意盎然的山岡上,有柔風拂過她的麵頰,帶來生機與希望,身體的疲憊也一掃而空。
時一沅卻沒有貪戀此時的舒適,她抬手觸碰神樹,掌心裡清晰印出樹皮粗糙的紋路,觸感不是很好。
她將星力注入神樹,一個又一個碧綠色的光團悄然浮現,放眼望去,不下百數。
這些光團裡存放的便是神樹傳承,每個來到這裡的人隻能帶走一個光團。
時一沅細細看過每一個光團,有人人垂涎欲滴的星鑰,也有或高級或頂級的天賦傳承,還有可遇而不可求的天才地寶。
最終,她的目光停留在一節枯枝上。
它是其中最不起眼的東西,皮質開裂、纖維乾癟,宛若形容枯槁的老嫗。
時一沅再看身後生機盎然的神樹,抓住了那節枯枝。
在她的指尖與枯枝觸碰的刹那,死氣纏上她的指節,幾乎在頃刻間枯化了她的整個手掌。
永生花殘留的生機之力立即湧了出來,與這股想要侵蝕時一沅的死氣形成對峙之勢。
湖心島寧靜而祥和,風吹樹葉響起的沙沙聲令人心曠神怡,但在時一沅得到枯枝之後,其他的光團全部消失了。
她看了一眼枯化的手掌,半蹲下來在地上刨了個土坑,很草率地把枯枝種了進去。
湖心島依舊沒有變化,時一沅歎了口氣,用枯化的手指撥弄了一下乾癟的枝椏,咕噥道:“好啦,給你種地裡了,讓我出去吧?”
神樹一動不動。
時一沅惱了,轉身指著身後的神樹虛相道:“想變回你原來的樣子,就多曬太陽多淋雨,少做白日夢!”
沙沙聲停了,燦亮的天光陡然變得晦暗,生機勃勃的湖心島爬上一縷又一縷死氣。
神樹虛相破碎,寸草不生的死地闖入時一沅的眼底。
沒有什麼神樹,隻有一節枯萎的枝椏,乾涸的湖底趴著開裂的貝殼和灰敗的魚骨。
果然是這樣。
神樹早已經死了,又哪裡來湖心島的美景?
不等時一沅細看眼前的場景,一切開始崩塌消失,天旋地轉間她墜入了一片昏沉沉的山林。
她壓著太陽穴緩緩起身,還未站穩便被一隻大手掐住了脖頸,狠狠摜到樹乾上。
劇烈的疼痛壓著她的脊骨一路竄到後腦勺,時一沅條件反射抬手,碧綠色的薔薇藤蔓瞬間從她的手臂竄到掌心裡,凝成一柄青藤匕首。
刀尖向前,毫不留情刺入對方的心臟!
鮮血噴湧而出,染紅了時一沅的掌心。
靜謐的樹林中,弦月灑下寸寸銀灰,樹冠的陰影緩緩向後退卻,露出姬司諭冷漠陰鷙的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