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老侯爺的原配夫人又如何,膝下無子又不是咱們現在侯爺的親娘,死了連個守靈的人都沒有,隻留了那麼一個賠錢貨跪著。”那丫頭的聲音又提了提,顯然是不怕有人聽到。
“你小聲些,她到底還是有個表姑娘的身份在,就算無家無傍,好歹還喘著氣呢。”
這倆丫頭走到了堂外頭,掩著笑了又笑,道:“是啊,就隻剩下喘氣了。”說罷,便掃了掃衣袖,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們說得沒有錯,沈清晏自打來到這承恩侯府便是過於無用了些。
她聽從外祖母的教導,事事藏拙從不在外人麵前顯山露水,隻把自己當成個受氣包一般做小伏低。
白鷺聽了那幾名丫頭的話心下覺得著實氣人,起身便要將這二人好生收拾一番。
可沈清晏卻伸手將她攔了下來。
“姑娘!”白鷺打小就跟著沈清晏,自是知曉她寄人籬下日子不好過,從前有老太太護著尚且要做小伏低,如今日子卻是會更加難過。
可是,即便再難過,老太太身份尊貴,此時屍骨未寒,怎能容得這兩個下貝戔蹄子言語中傷?
“不著急。”沈清晏低頭著,瞧著棺槨麵無表情。“外祖母尚在此處,萬事皆以外祖母為重,旁的事,晚點再處置便是了。”
其實那兩個丫頭說得不假,柳老夫人確實不是現任承恩侯爺的生母,隻是嫡母罷了。
雖說禮法之上嫡母為尊,不可不敬。但關起門來,總是隔了層肚皮的。
老太太雖是秦國公府的嫡出姑娘,可到底娘家不在元京城中,柳侯爺也不過就是在白日裡裝裝樣子罷了。
沈清晏抬了頭,看著麵前這副壽木,心中幾分感慨。
想當日,她不知原因穿越來到此處,成了這柳老夫人的外孫女,一轉眼,也過去了七、八年了。
這承恩侯府的後院,也都像她曾經看過的各種宮鬥宅鬥劇一樣,沒個新鮮,好在還有一個真心待她的外祖母。
白鷺見她依舊跪於地也不見再有旁的話語,思量再三,道:“姑娘,這都已經一日了,你水米未進,不如先去休息,這兒我替你守著。”
沈清晏搖了搖頭。
白鷺行了幾步,確認四下無人,這才轉回,道:“姑娘,老夫人之死,事有蹊蹺,咱們為何要任由侯爺他們將這事草草了之?”
這場喪儀辦得過於快了些。
沈清晏悄悄探過,柳老夫人口舌紫黑一片,分明就是中毒之跡。
柳侯爺未行複儀,小殮之後未待三日便直接大殮,這一切的一切都透著不合時宜。柳侯爺以時逢年下為由強行著人安置了,隨後再命府上小廝奔走告喪。
沈清晏雖心中不服,可她到底是個晚輩。
她若直來直去,那便是忤逆大罪,何其可笑。
不過就是多活了幾個年頭,就憑著這些年歲,就是頤指氣使,顛倒黑白。
“你我都能察覺出來的事,你覺得容姑姑會不知道?”沈清晏所指之人,便是柳老夫人的陪嫁丫頭。
“你我這點子察覺毒物的本事,都是她教的。她都沒有吱聲,那定是有旁的原因。”
“無論我承不承認,他都是我名義上的舅舅,他既蓋棺定論,我便不能在明麵上與他起爭執。”
憑著柳老夫人的本事,若是被人殺害,多少都會鬨出些動靜,留下些許線索。
斷不會像現下這般。
沈清晏想了一日,唯一能讓她覺得可能的,便是柳老夫人自願服毒。
外頭的雪又下大了些,沈清晏看了看擺在棺槨之前的火盆,掬起一捧黍稷梗複投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