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在想,你們這些出身官宦的姑娘家,是不是每一個人說話都咬文嚼字,站立行坐都有要求?”
沈清晏點頭。“何種身份便著何種衣衫,站立行坐皆有章法。連走路的步子大小,行禮時的身子微躬幾許,都有要求。”
“若是參加宴飲,還需得知曉大抵會有哪些貴人一道赴宴。身份稍差些的姑娘們都會提前打聽,避諱一二,以免衝撞。”
顧茗聞言搖頭道:“那你不是特彆辛苦?”
“我阿爹雖是一方刺史,但他早已故去;我阿娘雖獲先帝親封鄉君身份,但她亦不在人世了。所以,像我這樣的在室女一般是不會有府第下貼子的。”
她笑著淺啜了一口茶,又道:“不過這樣也好,省得小心避讓。”
“再者,我也從來就不苦,隻是煩罷了。真正苦的,是那些食不果腹,衣不蔽體之人。”
顧茗聽著沈清晏的話,心裡頭有些煩躁。
她本就是江湖兒女,家中雖在江湖上有些地位,但到底沒有元京城中官宦家裡頭那麼多規矩。
可她若當真要嫁給秦晉,那日後往來必定都是些名門貴族,隻怕這些規矩她少不得也得學一些。
“那你平時是不是要學很多東西?”顧茗繼續追問。
沈清晏細想了想,道:“也算不得太多吧。琴棋書畫,刺繡女紅,弓馬騎射,嘉肴美饌……”她話還未說儘,顧茗的眉頭已經緊緊擰在了一起。
這麼些東西裡麵,她會的隻有弓馬騎射這四個字而已。“當你們大戶人家的姑娘,可真辛苦。”
沈清晏看著她一臉穀欠哭無淚的樣子,不由得笑出了聲。“我說的這些我也隻是精了沒幾樣,好些東西我也隻是粗略學了學罷了。”
“比如‘弓馬騎射’我就不行。我自幼身子弱,從前又墮過馬,加之一向短練,這弓馬一道我著實不行。”
“這有什麼難的?我教你呀。”顧茗笑得爽朗,見白鷺一直立在一旁,又道:“這位姑娘一直站著坐什麼?一道坐下吃。”
在自家院中之時,白鷺一向是同沈清晏同席而座的,隻是如今在外頭多少怕落人口實這才一直立在一旁。
這一通言語下來,沈清晏大抵也明白一向埋頭詩書的秦晉緣何會中意這顧家姑娘了。沈清晏見她是個爽快的性子,便朝著白鷺使了個眼色。
二人相談甚歡,吃完之後顧茗便邀著沈清晏一道在越州城中逛逛。
幾人剛行出沒幾步,顧茗忽然就將沈清晏拉到了一旁小巷之中,隨後她便貼著矮牆壓低了身子,不多時就將一個男子拎了進來。
“說!誰派你來的!”顧茗將人抵在牆上,手中佩劍已然出鞘。
“這位娘子,你認錯人了,我隻是正巧從這裡經過。”那人一臉討饒,雙手抬起隨後左右擺動。
沈清晏將人上下一通打量,笑道:“貴上手下是無人了嗎?居然就派你這樣一個剛入行的人來盯梢我。”
她這一番言語讓顧茗微側了身,連帶著那名男子亦忘記了討饒。
“你這一身衣裳用的麵料可不是越州時下盛行的,反而來自元京城。你的掌心與虎口留有厚繭,想來慣用兵刃是槍吧?”
顧茗的長劍抵喉沒有嚇到那男子,反而是沈清晏這幾句話讓他呼吸漸亂。
“我與你作個交易。今日,我不曾看到過你。”沈清晏頓了頓,又指向顧茗。“你也不曾看到她。”
“回去之後,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你自行拿捏。隻是……”她忽淡開一抹笑,“若是你拿捏不準分寸,貴上行事如何,你自是比我清楚。”
眼見話已說畢,沈清晏便同顧茗道:“有勞姑娘放他走吧。”
顧茗顯然是沒能從方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過了良久才鬆開手將那人放走。
“你知道他是誰?”顧茗詫異。
沈清晏搖頭,“我不知道他是誰,但我知道隻要自己裝作洞察一切的模樣,那些小鬼自然心裡就會七上八下不敢隨便亂說。”
她回答得模棱兩可,畢竟這事有可能事涉晟王,她們江湖中人若是與朝廷起了爭端多少都是要吃虧的。
更何況,若他日顧茗真同秦晉締結良緣,她豈非又將秦國公府也拉下了水?
“你這麼三言兩語的,就真的能把他嚇回去?”顧茗有些不大相信,畢竟這刀劍加身那人都敢同她打馬虎眼。
“顧姑娘,那人是奉命盯梢罷了,像他這樣的人若是辦砸了差事就沒有命活著了。我的話隻是在提醒他,如果想要活命,就得放聰明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