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官們雖不如將官來得能打,但那張嘴,個個都是不饒不人的。
徐徽寧愣了愣,一時間沒能明白個中意思。沈清晏左右張望了下,確認四處無人後,方湊到她耳旁,輕聲道:“你不曾想過為什麼今上至今未立東朝?”
“你不曾想過為何此時徐家舅舅要久居元京,守衛在朔陽城的領兵之人會是博哥哥?殿下又為何,像個閒散王爺一般?”
沈清晏所言的博哥哥,便是徐博,現任衛國公的侄子,老衛國公長子留在人世間唯一的一個孩子。
當年老衛國公長子戰死,老衛國公長媳被俘,明德皇後拚死救回她的長嫂,可最終她還是受不了自己夫君已死之事,鬱鬱而終。
之後,徐博便一直是被現在的衛國公帶在身邊親自教養。
徐徽寧聽得她的話,心中一驚,連帶著握著團扇的手都沁出了汗。沈清晏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又道:“過慧易夭,登高易跌重。這世間所有的事,都不會自然的長久。”
“無論是一個家族的鼎盛,或是一國的安定,都是需要後人仔細經營的。”
“就好比一段感情,如果沒有彼此的相互尊重,就算初見時有再多美好,都會在彼此傷害之中消失殆儘的。”
聽聞沈清晏以情為喻,徐徽寧微蹙了下眉頭,嬉語道:“雩娘你懂這麼多,可有意中人了?”
沈清晏微怔了怔,嗔道:“姐姐這是在拿我玩笑了?”
二人又笑著扯了些家常,聞得有人來喚,這才同人群一道去了內殿。
此時,夕陽已儘,流霞消散,點點星光自雲後探出。宮殿外高懸紅燈,龍鳳彩畫繪滿宮壁,突顯金碧輝煌。
內侍引著路,徐徽寧扯了扯她的衣衫,壓低了聲道:“待會兒你若看到一個紫衣姑娘,千萬要躲讓些。”
沈清晏點頭,她知曉徐徽寧說的是何人,那個承宣王府的郡主——蕭如月。
二人這般行著,不多時便已經行至殿門口。
殿閣內,燈火通明,宮中女史們正在將酒菜鮮果擺上矮桌。
徐徽寧拉著她走到後排坐著。
這殿內正中是帝王之位,側邊斜擺了張椅子,以示貴妃之位非是皇後,不得正位。
殿內位置皆按品秩擺放,若按品秩入座,她們二人必得分隔得遠些。徐徽寧並不想與她分開,便未按品秩入座,隻是挑了一處略不顯眼的位置。
沈清晏落了坐,隨後望向斜對麵,那左側的首位之上隻坐了一名金冠紫衣的男子。
想來,當是承宣王爺了。
她跪坐著,雙手縮在袖間愣愣出神。
她終於入了宮,也終於有機會看到汪貴妃了。她曾經想儘辦法想要接近晟王,接近晟王妃,一局棋布了幾個月都未見成效。
而如今,她就這麼被召進了宮,在她毫無準備之下。
她不由覺得頭疼。此事來得太急,急到她都沒能事先著人準備,更加沒能探聽汪貴妃的喜好。
思及此,她的眉眼難以舒解,隻覺得麵前這些富麗堂皇便是暴風雨之前的平靜。
“雩娘,雩娘。”徐徽寧的聲音在耳側響起,她回過神,轉頭望向身側,卻見徐徽寧已然站起來,此時正滿臉焦急。
見沈清晏仍舊一臉茫然,徐徽寧隻得不停使眼色,眼梢不停望向身前。
沈清晏略微思索,轉頭望向身前,晟王正看著她。
“晟王殿下見諒,我這沈家妹妹時常迷糊,想來方才又是走神,這才未及向殿下行禮。”說罷,她便俯下身行禮。
“拜見晟王殿下。”聞得徐徽寧此等話語,沈清晏心中一驚,連忙起身行禮。因是起得急了些,身子微斜,險些摔倒。
晟王到也不說什麼,隻是又將她打量了番,笑道:“縣主如此入神,是在想什麼?”
她低著頭,一時間不知回些什麼,見桌上擺著各色琉璃杯盞,忙道:“回殿下的話,妾是在想如此好看的琉璃杯盞是如何製成的,一時入神,還望殿下恕罪。”
她的聲音有些怯弱,回話到也恭敬,因是低著頭,她不知曉晟王眼下是何表情,眼角隻掃到他白底金花的衣袍。
“你喜歡琉璃?”
沈清晏點頭回答:“是。”
其實,她一點都不喜歡琉璃。
雖是流雲溢彩,五色斑斕,隻是過於顯眼,招人耳目。
正當沈清晏思索如何才能結束這場對話,蕭恕的聲音卻自前響起。
“皇兄,你可是又要約我妹子騎馬?我可是答應了舅舅要好生看顧的。”蕭恕與徐衍笑著一道入內,他將手搭在蕭巽肩頭,又轉向徐徽寧道:“徽寧,可定下哪日去馬場了?”
徐徽寧知曉他的來意,笑著接話:“表兄淨瞎說,晟王殿下不過就是來同我閒話幾句罷了。”
“這樣啊。”他點頭,眼神掃過沈清晏,又轉向蕭巽道:“皇兄,你我好久沒有一起飲酒了,走,陪我喝幾杯去。”
“二弟不問問這位姑娘是誰嗎?”蕭巽未走,指著沈清晏道:“還是二弟識得這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