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上說,有人求娶我。”言罷,她迤迤然一笑,又道:“可是今上沒同意。”
蕭恕聞言,眉頭稍稍一蹙,隨即舒展,而後又問道:“可知是何人?”
沈清晏搖頭,回道:“今上未曾明說,不過應當是個身份貴重之人吧。今上說我不堪與之相配。”
這話她瞞下了徐徽寧,卻沒有瞞蕭恕。
一來,她與蕭恕畢竟算是盟友,若是她被無端定了門親事外嫁,隻怕與他們二人之間的盟約都有損害。
二來,景帝畢竟是他的阿爹,她總覺著,即便是天家父子,這當兒子的多少也是會猜得準自家親爹的心思才是。
她言罷,蕭恕便複仰著頭,看著天際。
夜風又起,拂過蕭恕臉頰,似是連帶著他心的靄靄層雲都被吹散了些,一些鎖於濃霧之中的依稀模糊景象,漸漸明朗。
沈清晏見他似在想些什麼,輕聲道:“殿下可是知曉那人是誰了?”
他沒有回答,隻是喃喃道:“阿娘做的菜,真的難以下咽,可偏生她就是不服輸,一得空,就會想要做些略帶新意的菜肴。”
“阿娘覺得,她連顧家絕學流雲十三式都能學會,做菜這種事肯定難不倒自己。”
“譬如,鹹的白糖糕,甜的清蒸鰣魚,酸的紅燒肉,辣的粽子。那時,雪姑姑還在,她與霜姑姑都是打小跟著我阿娘的人。”
“每次,阿娘親自下廚,她都會偷偷著人再做個相同的菜式,然後一人一半湊在一起擺盤。”
“菜肴上桌前,她都會偷偷同我講,哪一麵是能吃的,哪一麵是阿娘做的。”說著,他便輕笑出聲。
聞得此言,沈清晏心不免感慨,想來這位明德皇後應當是此地黑暗料理界的鼻祖了吧。沒做個仰望星空出來,著實是給了幾分麵子的。
她又想到那半甜半鹹的白糖糕,忽而明朗了。
昔日,秦汐也總是愛吃半甜半鹹的白糖糕。她在嘗這糕點的時候,不是在嘗味道,而是在回憶舊日時光罷了。
“有一回,阿娘想要試著燉個雞湯,可她非不肯用廚娘準備好的,偏要自己殺。我便瞧著她提劍在後廚一頓上下翻飛,然後端著已被大卸八塊的雞肉出來,上頭連雞毛血絲都沒清理乾淨。”
“那一日,後廚險些沒能做得了飯菜,一幫子人都在收拾被我阿娘弄得天翻地覆的爛攤子。”
沈清晏默默聽著,由著蕭恕訴說過往。她想,蕭恕是當真眷戀過往雍雍在宮的時日罷。
“可是,如今想要嘗,卻嘗不著了。”說罷,蕭恕眸色漸暗,偏過頭去。
沈清晏想要安慰一二,卻又不知如何開口,隻得伸手輕輕拍打了下他的後肩,輕聲道:“我明兒給殿下做。”
衛國公一行人回府後,衛國公便獨自去了自家阿娘的院子裡頭。
待聽完衛國公說擺今日蘭夜宮宴之事,徐老太太蹙著眉頭良久,歎道:“雩娘,是不是有旁的打算了?”
徐家老太太自幼看著沈清晏長大,雖說不是長在身邊的,但對她的為人還是十分清楚的。
依著沈清晏從前的性子,這等宮宴之上她必定是會想法子拒了蕭如月的比舞。縱是拒不了,她也斷然不會讓自己得勝拿彩。
如今秦汐已經不在,她不但沒有離開都城,反而開始在都城中走動,著實反常。
“兒子瞧著今日宮宴上的情景,怕是恕兒對雩娘也是存了幾分心思的。”不然,他也不可能大晚上趕在宵禁之前,就先跑到了自家府邸裡頭來。
再加上他扯著沈清晏的那一幕。
怎麼看,這倆人都是存了點事的。
“他休想!”徐家老太太聽罷就氣得拍了桌子,“這事,恕兒他想都彆想!”
“阿娘莫要動怒。”衛國公生怕氣著自己親娘,隻得緩和道:“兒子說存了幾分心思,又不是說他存了男女之情。興許,看在徽寧跟阿衍的份上,恕兒才多加照拂。”
“再者,即便他動了心思,那也得雩娘點頭不是?就雩娘那喜歡平淡自在的性子,她斷然不會讓自己日日在那些規矩束縛之下度日過活的。”
徐家老太太聽罷,伸手指了指衛國公,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末了,終是歎道:“我不管,總之這事你得上心。”
“是是是,阿娘自寬心就是。”
衛國公府這頭大致還算好,而在承宣王府那頭,便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蕭如月甫一下車駕,便跟著承宣王爺一道去了靜室。王府裡頭的奴婢瞧著今日自家王爺主子的臉黑得跟塊炭一樣,當即就去稟了承宣王妃。
待承宣王妃趕到之時,承宣王爺已經手執了戒尺,眼看就要動家法了。
“王爺!”承宣王妃也顧不得旁的事,上前阻攔,道:“王爺您這是要做什麼呀?如月自小便是咱們的掌珠,您從來就沒舍得說過她一句重話,今日怎還要動家法了?”
承宣王爺甩開王妃的手,怒道:“你自己說!”
蕭如月本就覺得自己委屈,回府之後還被罰跪,現下已是淚眼婆娑。“阿娘,如月也不知曉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