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驚叫不由讓沈清晏心下不安,她此時能活著隻因賊人以為她是晟王妃,仍有利用價值。可如今知曉她不是,隻怕隨時便會對她下手。
來使似是說了些什麼,隻是聲音太輕,沈清晏聽不分明。
“就隨意找個勾欄給賣了?”船尾那人又問道:“要麼乾脆扔河裡喂魚……”
“是,是,是,屬下這便去辦。”
許是那來使又說了些什麼,船尾那人急急應和。
船尾一輕,那名來使已然乘上另一葉漁舟,在風雨前先行離去了。船尾那人又掀開布簾看了眼,對著船頭那人道:“這小娘子長得不錯,要麼……”
“你少動歪心思,那破了身的女人還能賣得了高價?等把她賣了,多少女人玩不得?”
“也是。”
這二人如此說著,眼見風雨將至,這邊急忙將漁舟撐至岸旁,隨後又將沈清晏自漁舟處,移到了馬車之上。
馬車方駛,沈清晏便伸手蹭開了蒙眼的黑布。外頭天色灰暗,她尋著縛手的繩結處,便以牙使力,將縛住四肢的繩子解開。
好在這車駕也是十分尋常那種,那兩名賊人也以為她仍然昏睡不醒。沈清晏掀開車後布簾,隻見馬車仍延著河道前行,她打定主意這便從後窗處翻身而出,縱身落地。
饒是沈清晏再是小心,這麼一個大活人自車駕而下,如何能不被人發現?
未待沈清晏跑出幾步,那兩名賊然已然發現,情急之下,她便也隻得縱身跳入河中。
此時雨僽風僝,河水湍急。縱使沈清晏熟通水性,可無奈腿上有傷,費力逆行不可為,隻得順流而下。
順流而下幾許,沈清晏倍感無力,掙紮著遊往岸邊。好在此時天色轉暗,順流而下亦比車馬快些,她坐在岸邊咳嗽幾聲,便又將身上的紗衣脫下。
她拔下發間金簪隨意劃了幾道,扯下幾塊布碎,隨後便將紗衣扔入河中,並將金簪棄於岸邊,這才隻身隱入岸旁林子。
風雨中的林子愈發陰暗,她將自紗衣上扯下的布條纏在林子口的樹枝上,希望這種聲東擊西的法子,能讓他們一時疑惑拖延一二。
雨打在樹上,遮天蔽日的枝葉嘩嘩作響。沈清晏拖著自己的身子,一深一淺地朝前走去。在這盛暑天氣裡,她卻覺得通身寒氣所繞,身子也開始越發沉重。
模糊間,她見前頭一間草舍,這便奮力前行,叩響了草舍的篳門。
“誰呀?”來應門的是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婦,“姑娘,你,你這是?”
沈清晏嗓音嘶啞,道:“求,求婆婆收留,我,我……”話尤未儘,人已失了意識。
因先是中箭受傷,後又淋雨受寒,傷口外邪入體,這沈清晏便高燒不退。
這草舍的婆婆也沒有旁的法子,隻能是先替她換了衣裳,再將一些尋常褪熱的傷寒藥草煎服,餘下的,便隻能看這天了。
夏日驟雨原本當是一晃而過,可這場大雨卻連著下了一整日都未見雨勢轉小。
待沈清晏醒來時,那雨仍未停歇。
外頭點點淅瀝雨聲,一聲又一聲。她自床上坐起,身子仍有些重,隻得先以手掌撐著身子。
這個屋子一眼無虞,一張矮桌,幾個木架便是此間全部物什。
她掀開被褥,腿上的傷口處已被簡單包紮過。
窗戶外頭微有聲響,一隻貓的影子在外頭徘徊。沈清晏見此,便著履下床,一深一淺的行過去,隨後微微啟窗,那隻貓便一頭跳進了她懷裡。
非是家養的貓多半都帶著天生警覺,顯少有這般親近人的。沈清晏心中疑惑,一麵用衣袖擦著這隻貓,一麵仔細打量著它。
“腳上怎麼還綁了根紅繩 ?”她抱著這隻貓坐回床上,見它不逃也不走,著實奇怪。
貓咪最是怕水,下雨天通常都會躲著睡覺,顯少會有在雨天出來的貓。再者,大多貓遇著生人都是生性警覺,斷不會隨意便投入一個陌生人的懷中。
她話音方落,身側便是一陣碗盞落地之聲,那名老婆婆已是麵色慘白跪坐於地。
窗外雨聲陳雜,愈演愈烈。
“婆婆?”她輕喚了聲,將懷中貓兒放下,行至那名老婦身側,道:“婆婆怎麼了?”
那名老婦不知為何所驚,色如琥珀的眼珠裡頭全是驚懼,她顫著身子站起來,急道:“你快走!快走!”
言罷,便是要將沈清晏推出去。
“我不該救你的,我不該在這種日子裡頭救你的。”
沈清晏不明所以,隻是被這名老婦這般拖拉著趕至門口,那殘破的篳門才剛開,便見著院子裡頭早已立了一群披蓑帶笠之人。
“裡正大人,這姑娘不是咱們村子裡的人,她就是路過,避避雨罷了。”那老婦說著便拉著沈清晏一道跪倒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