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謂不該?”沈清晏語帶譏笑,道:“劉老太爺明明身子健朗卻告假在家,這可是該?坐視朝中驚亂,不儘士大夫之職責,這可是該?身為大稽子民,卻冷眼旁觀朝局內鬥,這可是該?”
劉老太爺不防沈清晏會有此問,一時間未有回應之話。
“劉老太爺身在禦史台,就應當儘禦史之責。妾又非是讓劉老太爺無事生非,隻是讓劉老太爺照常上朝罷了,這就是不該了嗎?”
“妾一女子尚知何為‘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莫非,劉老太爺反而不知?”
劉老太爺一時不防沈清晏接二連三的發問,當下被噎得無話可說。
“在公,您是大稽朝臣,本就應當為大稽儘心儘力;在私,您是徐衍之外祖父,怎能坐視自己外孫身陷囹圄而不顧?”
“衛國公府如今需要避嫌,不得施為。那您呢?您連如常參加每日朝會,這一點基本的為臣之理,都做不到嗎?”
這哪裡是一個後宅婦人,她這張嘴隻怕進了禦史台也是個能舌戰群雄之輩!
劉老太爺被氣得沒話回,索性也不再多費唇舌,抬腳就要走。
“劉老太爺,我今日前來不過就是送你們劉家一個機會,你若不想要,大可不必去上朝。屆時,有旁人將這便宜撿了去,莫怪我沒有提醒你。”
見他要走,沈清晏反而坐了下來,她伸著手,開始碾茶。“朔陽王殿下回京數日,為何陛下隻是將他禁足於王府之內,卻不曾鎖拿下獄,劉老大人不懂嗎?”
“因為他有一個好阿娘,他有一個讓今上至死都不可能忘得掉的阿娘。說句不大敬的,在我看來,哪怕他所犯十罪之一,今上也會留他一條性命。”
“現下今上沒有下旨,就是在等,等一個契機。”
“此時,劉大人若是上朝去,於某日朝會當中發現了這個契機,順勢推波助瀾一二,既順了今上的意,又能讓朔陽王殿下領了情,還能救下自己的外孫。如此三全其美之事,不想劉大人居然不想要。”
“我又非是要讓劉大人一眾大臣當堂同辯駁,隻是讓大人如常上個朝罷了,大人便如此畏首畏尾。也罷,大人不想給劉家掙個前程,不想同衛國公府繼續交好,不去就是了。”
“我自有旁人可用。”言罷,她手中之茶筅也已放下,一盞湯色青碧之茶已然製好。“今日將大人請來,多有叨擾,此茶便當是我的賠罪。”
劉老太爺已快致仕,沈清晏料定他必是要為劉家再拚一個前程出來的。
她將茶盞遞到矮桌對麵,隨後起身朝著已然站定了的劉老太爺微一施禮,道:“告辭。”
眼瞧著沈清晏頭也不門就要離開,劉老太爺反而慌了神,急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他自問已年近古稀,此生見過太多的人,除已故明德皇後之外,他就沒見過哪還能有一個這麼大膽妄為,敢過問朝局的女子。
“妾同大人一般,都是大稽的子民。”沈清晏隨即又是一禮,未待他回答,這便告辭了。
劉老太爺待坐了片刻,隨後就回了劉府。他甫一入門,便將自己的兒子叫到了書房,父子倆坐下之後,他便將沈清晏今日之事說道一番。
劉大人聽了也是十分詫異,這怎麼聽著都是一個膽大妄為不安於室的女子,再加之她之前想出來拒絕寧瑞公主府婚事的那個陰損招術,劉大人心中暗暗憂心不已。
“阿爹,這樣的女子娶進門來,不知是福是禍啊。”
“娶不娶得到還尚未可知呢。”劉老太爺擺手道:“眼下看來,她這般有主意的姑娘,那承恩侯府必然是做不得她的主。隻要她不願意,即便咱們同承恩侯府定下了,她也有本事能讓這門親事作罷。”
“你也不想想寧瑞公主府的那樁事,人家可是公主。她不是照樣掐住了寧瑞公主的七寸,讓公主自己主動提了退親。”
想到此處,劉大人也不禁後背一涼。
“福禍咱們尚未可知,但若頌兒當真能娶得到她,以後咱們劉府無論內外,都得聽她的了。罷了,左右頌兒這幾年也不能娶妻,一切都得等寧瑞公主府的小郡主議親後方能安排。”
劉老太爺歎了口氣,劉大人亦點了點頭,父子二人便不再糾結於此處,直接商量著上朝之後應當如何辦。
池玉透應了沈清晏之事,捧著血書擊了京兆衙門的鼓,狀告戶部尚書程儉。京兆府尹接了狀子也不敢應呐,直接又將此事上移到了刑部。
劉老太爺尋摸著了契機,於某日朝會之時,將此事鬨到了朝上。於是,又有官員具本參奏戶部尚書貪墨之事。
景帝聞之,勃然大怒,當朝便將戶部尚書下獄,並令刑部與大理寺共同審理。
朝局如景,風雨不定。
而後宮之中,汪貴妃也已經幾日未得安寢,思前想後還是著人將晟王召進了宮。
晟王入殿行禮,眼瞧著汪貴妃氣色不佳,關切道:“母親這是怎麼了?”
汪貴妃將殿內宮人儘數遣走,扯著晟王道:“巽兒,朔陽王之事,可與你有關?”
晟王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