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你怎麼讓太子去側妃那呀?”花顏挽著謝離的手臂不解道,哪有將自己的丈夫推給彆的女人的。
謝離手指蜷起,揪著雲袖輕攏慢撚,沒有回複花顏的話,眸色迷離似在走神。
他雖自小居住偏院,花顏性情活潑,時常與其他下人聚一起聊閒話,回頭就會跟他說。常說的八卦無非就是哪個夫人新做了衣裳惹得老爺多看,又被另一個夫人以彆的由頭喚走,來來回回都是爭寵的事跡。
女子嫁人,丈夫便是天,誰不想得到丈夫全部的寵愛,即使未必是出於對本人的喜愛。
兩情相悅,一生一世一雙人,不過是話本裡的幻想。
母親便是抱著這種不可能的幻想至今無法釋懷。
常英早年父母雙亡,倚靠鄰居資助和自己四處不要命的打零工野蠻生長。她沒有接受過長輩教導,沒有女戒繁禮的規訓,見識過那些男子風流韻事,自然不願委身與其他人分享丈夫,她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不忠的男人有什麼用?
偏偏常英遇上的是從外地來的謝博,紳士倜儻,學識淵博。她以為自己遇到的是兩情相悅的愛情,卻是個驚天大騙局。
她不能接受謝博的欺騙,更不能接受與其他女子分享丈夫。
有多愛就有多恨。
謝離想到倔強不肯讓步的母親,想到為丈夫納了一個又一個妾室的謝夫人,又想到有意無意爭寵的雲側妃,心裡湧現幾分憐憫,倏忽轉為自哀。
即使方才從太子口中得到寬宥,他的未來又該如何,是繼續留下來當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太子妃?還是借著太子當下那點偏心脫身?
留下,像今日這種事會發生多少?他日太子繼位,後宮必然不會隻有一個雲側妃,到時候他能接受嗎?
若能接受,究竟是他不愛太子,還是被規訓得當呢?
腦海中驀地浮現太子盛怒的麵容,愈發鬱悶。
如今不過是倚仗太子妃的身份得了些太子偏待,都不覺恃寵而驕,日後又會怎樣迷足深陷呢?
他不想步母親的後塵,倒不如早日離開,帶上母親嬤嬤,花顏和江星勉,天地寬闊,總歸有他們的容身之處。
進屋前,謝離回頭眺望遠處染上晚霞的天空,橘紅一片,透著淺藍色的天光,暗自做下打算。
次日清晨,仆從來喚謝離到前廳用早膳。
謝離到時,太子與雲側妃已然入座,偏頭交談甚密。經此一晚相處,兩人關係想必更進一步。
他未多言,兀自沉默用膳,垂眸間總感覺有些許異樣的視線落到身上,循著過去,太子分明無絲毫偏移。
用完膳,林沂瞥向另一側的謝離,對方始終避著眼不與自己對視,昨日還沒完全消散的怒氣又迭起。他眯起眼睛,膝上的拳頭下意識握緊,聲音冷然道:“太子妃既然痊愈,該回宮給母後請安,就今日去吧。”
謝離怔然片刻,垂頭應聲:“是。”
林沂帶著謝離和雲側妃入鳳棲宮時,殿內正坐著一眾嬪妃。
請完安,林沂和皇後說了會話就離開,他身上有公務,一眾後宮妃嬪麵前,也不便久留。
謝離和雲側妃坐在偏後的位置,皇後美目移到謝離身上,“太子妃腿傷如何?”
謝離躬身回:“謝娘娘關心,臣妾傷勢已痊愈。”
“第一次見太子妃,沒曾想竟如此與眾不同,乍一眼還以為是哪個忙於農活的粗實壯婦。”
話音剛落,殿內傳出窸窸窣窣的笑聲。
謝離抬眸看向說話的人,剛才一一向在座的妃嬪請安,猶記對方是麗妃,似乎與雲側妃同宗。
麗妃容貌豔麗,身著打扮十分惹眼,一雙狹長的鳳眼翩然流轉勾人心魂。她手執一柄羽扇,輕輕搖晃,粉白色的羽毛遮掩住譏諷的唇角,收到謝離的回視,眼眸一翻,淨是輕視之色。
“姐姐莫要戲說,太子妃雖體態彪悍,但能得太子青睞,想必自有什麼過人之處。”說話的是麗妃的好姐妹舒貴人,未竟之語全在與麗妃的對視中。
主位的皇後眉心微蹙,雲側妃身材嬌小,行舉皆是典範,襯得身旁的謝離確實壯實些。但終究是兒子的心上人,豈容這些人陰陽怪氣。她正想出言阻止,那廂的謝離已然開口。
“臣妾曾聽過一個故事,言說一群誠心求仙問道之人,感觸上蒼降下預示,北山上有一株紅花,食之便可升仙。於是眾人便紛紛前往,北山路途坎坷,紅花難尋。艱難行至半途,一株灌木擋住前路,木上結滿黑色的圓果子,唯末端一點紅色似花朵般綻開。”
“眾人並未在意此果,準備齊心協力破除灌木繼續前行。落在最後的人見整株灌木被攔腰翻折,根係裸露殘缺,隻怕活不下去,便動手重新將它扶正埋進土裡,又見果子奇特,遠遠端詳,末端那點紅色,恰似滿樹紅花,福至心靈,摘了果子食用,異常頓顯,無數華光引得前方的眾人回過頭。”
“此人就地成仙,緩緩飛升。眾人才恍然大悟,接二連三跑回灌木前,隻可惜為時已晚,灌木已然消失。眾人不解,上蒼分明說的是紅花,灌木果子渾黑亦非花狀,怎麼就是仙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