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洞府中,楚千澤漫不經心拂去眼睫上沾染的霜花,神識一放,便知道謝辰在山下與幾位少年劍君的來往,他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千雪靈茶。
茶霧緲緲升起,描繪出九川寒雪的磅礴雪景,擋住了修羅尊主的眉眼神態。
他垂了一眼,雪景散去,縹緲再無痕跡。
才短短三個月,楚千澤也不知道謝辰在閉關這段時間裡麵究竟想了些什麼,一出來那性子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開始變得無法無天。
先前是拘束守禮裝模作樣,如今卻是裝乖賣笑處處亂來。
想著,口中本是能將涼意滲進皮骨之中的千雪靈茶,剛被咽下喉,就換作了暖燒難耐的千雪炎靈茶。
一字之差,冰雪變岩漿。
楚千澤沉眸,眼也不抬地抬手將手中茶盞狠狠向前擲去。
“砰!”
千金難求的百鶴茶盞在謝辰腳邊碎成了一瓣瓣的碎塊。
謝辰看了一眼,心中為他家小師尊的敗家子行為感到心痛。
全然忽略若不是他躲得快,這百鶴茶盞就要碎在他麵上了。
謝辰揮手,將這堆不再值錢的殘塊掃到一邊,仿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上前彎眸對著人笑道:“師尊,這茶盞看不順眼送我多好,碎了多可惜。”
楚千澤險些氣笑,語調涼冷,“誰讓你換了我的茶?”
謝辰眨眼,他就是覺得小師尊好生生一個血肉之軀,非要像個冰雪作骨的妖兒一般,天天吃冰喝雪,鮮活的人氣都被磨成了森森冷氣。
才一時起意,隨手換了那茶。
說來也是青鬆真人大方,他在謝辰出關之後,給了不少的見麵禮。
其中不乏外界難求的貴重之物。
謝辰試圖讓自己一時起意的行為變得有理有據,“師尊,我上次跟您要茶的時候,您說隨意,我便將千雪靈茶都拿了,走前覺得不妥,便放了些千雪炎靈茶進去。”
“都是千雪仙宗的名茶,師尊換個口味也好。”
跟進來的文麟咽了咽口水,沒敢吭聲。
千雪靈茶百年才得一罐,製作罕見,用料也不凡,是千雪仙宗慣用的人情禮物,每每製成都是緊著尊主,之後的才會另作他用。
而千雪炎靈茶,十年一罐,或許珍貴卻遠不如千雪靈茶。
更重要的是,兩者入體後的效用是天差地彆!
楚千澤甩手又是一盞“千金難求”險些碎在了謝辰麵上,而後緩緩抬眸,鳳眸之中寒光流動,儼然動了薄怒。
“拿千雪炎靈茶換本尊的千雪靈茶?還是將強行將四月凡花種滿後山,亦或是因為口腹之欲.火燒後山?其餘種種,難道還要本尊一一細數!”
謝辰當即請罪,“師尊息怒,若是您喜愛,徒兒馬上就將千雪靈茶還回去。”
至於其他事件,他早就這樣請罪過無數次,還是不要主動再提的好。
楚千澤冷冷瞥過跟進來的三位少年劍君,“本尊還不至於舍不得一些茶,既然你最近無事可做,明日起便與三人對練。”
在他眼裡謝辰的所作所為並不算什麼,少年性子如何也並不重要,十界九洲的人天生敬強,但那種特質,楚千澤在謝辰的身上看不到。
更多的時候,是一種隱約的感覺——少年在試探著他的底線。
這才是楚千澤真正升起淺薄怒氣的原因。
謝辰掃過身後三位少年,遲疑道:“三打一?”
楚千澤單手撐住了額際,方才那一口炎靈茶餘韻未消,炎熱火氣在冰冷體內橫衝亂撞,擾的他唇色不由發紅,眸色不明地看著人。
他冷冷笑道:“對。”
謝辰真心詢問:“我們每天要對練到什麼程度才能停下?”
這是委婉一點的。
直接一點應該是,他要被打到什麼程度才能休息。
楚千澤撐額的那隻手的小指懶懶點了點眼尾,沉吟道:“你連呼吸都累的程度。”
謝辰時刻含笑的眸子一僵。
“給你一年半的時間,最後一天我要看到你能以築基境界越階打贏他們三個。”
聞言,驚訝的不再是謝辰,而是一直沉默的文麟、林素豐、鹿羽。
他們的神情滿是不可置信。
文麟麵容稚氣,卻好用重劍,每一劍揮出都有著劈天斬地的龐大氣勢。
林素豐用劍靈活,劍法百變,最是令人防不勝防。
而鹿羽用劍的場麵是最大的,百十把長劍共同對向敵人時,單是氣勢便強壓一籌。
三人劍道不同,百年金丹,劍修又強勢,無論是天資、年齡、背景、還是修為都是當代年輕一輩的頂尖人物。
如今尊主卻說,給謝辰一年半的時間,讓他越階一對三,還必須要贏?
一個……還未入劍道的少年?
根本不可能!
楚千澤並未關注那三個震驚的少年,他隻看著謝辰,“你覺得呢?”
劍骨天賦之霸道遠超世人想象,這一代年輕人聽著修羅劍尊的事跡長大,在他們眼裡尊主是一個離他們很遠的存在,對於有些事,注定無法像他們的長輩那般深刻。
深刻的恐懼,深刻的絕望。
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越過的鴻溝。
不知多少人曾因為修羅劍尊的存在而走火入魔。
而現在,新一代的噩夢已經出現,文麟等人與十界九洲的年輕一代一樣,絲毫不知。
謝辰笑了。
“我覺得,可以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