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腰 他的人,誰也不能欺負。……(2 / 2)

宜錦鬆了手,任由那塊玉佩落在雪地裡,沾上泥漬,她臉色平靜,說出的話卻句句泣血。

“七歲那年,娘親故去,我多希望你能來見娘親最後一麵,但你沒有。”

“十二歲那年,柳姨娘用了手段壞了宜蘭的姻緣,逼迫她嫁給陸寒宵,我多希望你能替阿姐撐腰,但你沒有。”

“十七歲那年,我苦苦哀求您不入靖王府,可你避之不見。“

“阿珩心性質樸,一直羨慕薛瑀有父親相伴,但你卻厭惡他遲鈍,連他的生辰都記不得。”

宜錦的聲音混雜在風雪聲中,沒人聽見她尾音的哽咽,“你不配為人夫,更不配為人父。從今往後,長信侯府是你的家,卻不是我的家。”

她的目光漸漸冷硬起來,“柳姨娘費百般心思,無非是想除去阿珩,讓薛瑀名正言順地繼承侯府的爵位,而你一直嫌棄阿珩天生遲鈍,覺得他讓你抬不起頭,所以默許柳姨娘如此行徑。這些我心裡都清楚。”

“但我隻有一句話,若你執意放縱柳氏傷害阿珩,那乾脆就讓整個薛家替她陪葬。”

薛振源瞪大了眼睛,無法接受一向乖巧聽話的女兒竟然能說出這麼大逆不道的話來,他感到自己的威嚴被挑戰,怒不可遏,抬起巴掌便扇下去。

這巴掌來得太突然,以至於鄔喜來想要阻攔都沒來得及。

宜錦偏過頭,臉上火辣辣的疼,卻比不上心裡的痛,她平靜地轉過頭,直視著薛振源,心中有一堵牆徹底崩塌,斷壁殘垣,滿目瘡痍。

她道:“薛大人若不信我所言,大可一試。左右拿我這一條性命換薛大人仕途終止,侯府傾覆,劃算得很。”

她心中似有一隻猛獸在四處衝撞,為了這些年的不平,為了這些年的她的懦弱,為了宜蘭和阿珩的磨難,以至於此刻,她真的什麼也不怕。

薛振源像是第一次認識這個女兒,他也知道,宜錦最在意的就是宜蘭和薛珩,隻怪柳氏下手太重,以至於宜錦乾脆什麼都不顧,豁出去隻要他懲治柳氏。

宜錦能在禦前伺候,恐怕地位不低,薛振源一時又後悔自己打了那一巴掌,想要道歉,卻拉不下臉。

就在這時,鄔喜來走近,冷著臉道:“薛大人,薛姑娘乃是禦前之人,即便是犯了錯,也自有陛下處置,不勞你出手,還請你儘快離宮,否則,雜家隻好叫禁軍拖你出去了。”

薛振源忙扯著笑臉稱是,隻看了宜錦一眼,便由內侍領著離去了。

風雪漸厲,反而緩解了麵頰上火辣辣的疼,宜錦知道,薛振源最看重他的爵位,有了忌憚,他定不會放縱柳氏繼續害阿珩。

她抬頭望了一眼陰沉沉的天,朔風卷起飛雪,天地蒼茫。

蕭北冥就在暖閣臨窗向下看著,那嬌小的,微微顫抖的身影,像是一葉孤舟在這世間拚命掙紮。

他捏緊手中的茶盞,明明她已經足夠勇敢,可卻仍舊那麼讓人心疼。

鄔喜來在一旁伺候,猶疑道:“陛下,今日還要薛姑娘當值嗎?”

蕭北冥想起那人顫抖的肩膀,想起她晶瑩的淚滴,對宜錦當初離開皇極殿,拋下他的芥蒂,忽然就消散了,他覺得心裡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不必,送些玉肌膏,叫她回去歇著。”

話音剛落,卻聽見外間那人向他請安的聲音,蕭北冥神色有一瞬的僵硬。

宜錦用脂粉掩蓋了臉上紅腫的痕跡,但她皮膚過於白嫩,仍能看出端倪,琥珀色的眼眸仍舊泛著淡淡水光,神情卻堅定而柔和。

她照常行禮,垂首道:“奴婢見過陛下。”

蕭北冥見她麵頰上的痕跡,宛若美玉微瑕,他眉峰微聚,袖籠下的手微微緊握,叫她不必行禮。

宜錦隻是低著頭,“奴婢父親在殿中所言,還請陛下不要放在心上。當初他執意讓奴婢入靖王府,確實是有意攀附。”

“但奴婢對靖王從未有過愛慕之心,也從未想過借此替侯府牟利,若陛下存疑,自可派人查證。”

她本可以不走這一遭,不解釋這一通,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一點也不想讓他誤會。

蕭北冥心緒不定,隻淡淡應了一聲,良久,他低聲問道:“你幼時,可曾在山中救過一個少年?”

他的聲音極輕,像是鴻羽淺淺落在沉靜的雪地中,無人知曉,他的心跳一聲聲回響,跳得極快。

宜錦微微一愣,她抬首看著他棱角分明的臉龐,有一團幻影自腦海中忽閃而過,可最終卻什麼都沒剩下,她搖了搖頭,“未曾。”

蕭北冥卻沒有想象中的失望,他凝視著宜錦紅通通的指痕,垂下眼瞼,“回去歇著吧。”

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轉角處,蕭北冥想起她臉上的傷痕,神情隱在燈火中,顯得格外陰沉,薄唇微掀,喚出隱霧,冷冷道:“薛振源回府的路上,不必太過順遂。”

他的人,誰也不能欺負。哪怕,那人是她生父。

隱霧當下就明白了陛下的意思,領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