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犟不過他,隻能妥協。
這時有兩名明豔動人的宮女湊上來請安,傅歸荑的笑容淡了下來,眼底漠然。
鄧意皺了皺眉,正要將人像往常一樣揮退,被傅歸荑攔住。
“你,叫什麼名字。”傅歸荑指著左邊的宮女輕聲問。
“回世子,奴婢叫素霜。”素霜的表情顯然有點受寵若驚,自從她們被賜給傅世子以來就沒近過他的身。
一是世子本身不是貪戀女色之人,整日隻知道埋頭讀書,整個人冷冷清清的。二是鄧意對她們嚴防死守,理由是“生怕世子沉溺女色,耽誤功課學業”。
受驚嚇的不隻是宮女,鄧意也一頭霧水望著她。
傅歸荑叫人抬頭,用冷淡的目光掃了素霜一眼,淡淡道:“你今晚進屋伺候。”
鄧意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傅歸荑抓了下他的手臂,鄧意心領神會。
鄧意勸道:“出來前王爺王妃交代過讓小的看緊世子,不能任由您胡來。”
傅歸荑聲音很冷:“我自有分寸。”
鄧意又勸了幾句,傅歸荑眸底染上一層寒霜,看得兩個宮女站在一旁惶惶瑟瑟,不敢插嘴。
傅世子平日裡話不多,大部分都是很安靜的,臉上看不出情緒,這還是她們頭一次見人發火。
傅歸荑冷淡地讓素霜好好準備,她羞澀地答了句好。
另一個宮女素雪盯著自己的胸口垂眸不語。
明月高懸,臨近子時房內的動靜才漸漸停歇,鄧意不自然地咳了咳,吩咐素雪抬水進去。
素雪順從地做好一切後退了出來,鄧意問她裡麵的情況,她紅著臉如實回答。
鄧意眉頭緊皺揮退她。
等確認她離開後,又在門口左顧右盼,發現沒人盯著才悄悄推門溜了進去。
“世子,世子。”他壓低聲音往床榻邊走。
“她走了沒有。”傅歸荑掀開紗簾走下榻,衣服整整齊齊的穿在身上。
鄧意:“剛走,應該是去送消息了。”
傅歸荑如釋重負,坐下灌了一杯涼茶:“這一晚上可累死我了,又要演男人又要演女人。”
她在鄧意麵前不需端著,偶爾會露出幾分狡黠的本性。
今日事發突然,甚至說九死一生也不為過,裴璟到底有沒有打消對她的懷疑尚未可知,但她卻不能坐以待斃,要想辦法做實她是個男人,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女人不能做的事。
這兩個宮女想必也是裴璟的試探之一,今晚她挑了看上去單純的素霜侍寢,素雪果然去報信。
鄧意坐在傅歸荑身邊,歎了口氣:“這提心吊膽的日子還要過多久。”
傅歸荑默了默,扯出一抹安撫的淺笑:“快了,等我找到哥哥就能回家。”
當年若不是哥哥替她引走那群北蠻人,又怎麼會失蹤多年,不知生死。
這次來,她一定要把人帶回家。
他們是雙生子,傅歸荑能感覺到哥哥在離他很近的地方。來皇宮三個月,她處處留心線索,奈何裴璟對他們的活動範圍有所限製,暫時還沒有進展。
鄧意知道傅歸荑心中的執念,默默把手搭在她的手背上,“好,一起回家。”
他現在都還沒回過神,太子殿下怎麼會忽然懷疑世子的身份。
不止是他,東宮內的裴璟也被傅歸荑這神來之筆弄得雲裡霧裡。
“你看清他確實臨幸了素霜?”裴璟冷聲問。
素雪伏地跪在東宮冰冷的地板上,聲音微顫:“回太子殿下,奴婢親眼所見,親耳所聞。”
親眼所見,親耳所聞。
裴璟腦子裡不可避免的浮現傅歸宜今日在溫泉池中的樣子。被水暈濕的濃密睫羽上,一顫一顫往下滴水,眼尾被熱水熏得微微發紅,像是被人欺負狠了似的。
雙眼含著一層氤氳霧氣,鼻尖蒙了細汗,薄而淡的雙唇被蒸得豔紅,它們恰到好處地湊在一起。
裴璟在那一刻覺得自己跟俗人也沒什麼不同,傅歸宜這個男人確實美得驚心動魄。
當時他心裡並沒有表麵上那樣平靜,近距離接觸傅歸宜的臉時,衝擊力被放大數倍。
裴璟失禮地想,他在做那事時,清冷的臉上會是什麼表情,又會是什麼聲音。
心裡浮起一層燥意,裴璟眉頭緊蹙,搭在書桌上的指骨輕扣,“下去,繼續盯著。”
等人走後,貼身內侍趙清斟酌開口:“殿下還懷疑傅世子?”
“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他這臨幸來的突然,反倒刻意。”裴璟眼簾微垂,沉聲道:“罷了,先靜觀其變。另外叫人抓緊去打探傅歸宜胞妹的消息,尋一副畫像回來。”
趙清眸光微顫,領命退下。
他是裴璟身邊的老人,自然比旁人要了解他,琢磨著殿下試探傅世子恐怕不隻是為了找到錯處拿捏鎮南王府,還起了彆的心思。
他在心裡暗歎,這麼多年來太子殿下不近女色,誰知到頭來看上個男人,但願傅小姐與他的同胞哥哥長得八九不離十。
寂靜的殿內,裴璟身體往後微仰,整個人藏在陰影裡,目光沉沉盯著窗外飛雪。
偶然遇見傅歸宜那日,也是在大雪天。
他站在高樓偶然間一瞥,一群在宮簷下躲雪的質子們個個愁眉苦臉,唯有一青衣少年郎神色從容,仿佛任何事情都無法影響他。
倏地,他朝外探出半個身子,伸手接住掉落的雪花。白皙的指尖與雪融為一體,裴璟一時間分不清哪裡是雪,哪裡是他的手。
然後他笑了,星眸皓齒,笑靨如花。
裴璟寒眸微動,心好像隨著少年指尖的雪一同融化。
當時他隻有一個想法。
他要獨占那抹笑容,無論用什麼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