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箭筒裡的箭被傅歸荑射空。釘在靶心的箭卻始終隻有三支,正中央的點被射出一個洞,尖銳的箭頭有大半穿透過去。
騎射了半天,傅歸荑重新找到了掌控的感覺,多日以來悶在心口的鬱股氣隨著疾馳的駿馬一掃而空。心弦微鬆,繃直的唇也微微彎了彎。
罷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若裴璟再出什麼招,她見招拆招便是。隻是以後要更加收斂鋒芒,決不可再引起裴璟注意。
傅歸荑一個利落的下馬,牽著馬往回走。
“怎麼,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傅歸荑見他們一個個呆呆看著她,皺起眉用眼神詢問站在中間洋洋得意的烏拉爾。
“沒事,他們被你的技藝所折服,”烏拉爾爽朗一笑,推搡旁邊一群人吼道:“回神了!”
眾人這才如夢初醒,不過看向傅歸荑的眼神中閃動著難以掩藏的崇拜。
傅歸荑被看得有點不自然,假咳一聲將手中的東西扔給烏拉爾:“你去吧。”
烏拉爾笑著接過,飛奔上馬。
傅歸荑對其他人微微頷首示意,側身走到一旁站定,風吹開她的衣擺,衣袂飛揚,宛如禦風而行的仙人。
世子們漸漸散開,有人去跑馬,有人去射箭,還有人緊張地接近傅歸荑。
“傅世子,你剛剛的那一箭真絕,”來人顯然不擅長搭訕,眼神躲閃不敢直視她,結結巴巴道:“我、我可以請世子賜教一二嗎,我射箭總是會飛靶……”
池秋鴻憋得臉都紅了,看了傅歸荑一眼馬上垂下眸子,聲音越來越小:“你要是、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傅歸荑頓了頓,淡聲道:“可以。”
池秋鴻耷拉地腦袋瞬間抬起,驚喜地望向她。
傅世子當真答應了他。
遠處高樓上,裴璟憑欄而立,視線有意無意落在遠處校場那道略微瘦小的身影上。
半個月不見,傅歸宜看著瘦了一圈,寬大的衣袍掛在他身上顯得空蕩蕩的,憑白惹人升起三分憐意。
他今日穿著打扮與初見那日一樣,暗綠色長衫配色同色腰帶,顯得腰肢更細長,盈盈一握。
這樣老氣的顏色也掩蓋不住他身上的朝氣,紅綢為繩高高束起馬尾,張揚的射箭英姿與他清麗淡然的臉形成極大的對比,讓人挪不開眼。
他騎在馬上射箭自信的模樣,猛地擊中裴璟心弦,久久無法平複。
裴璟雙眸微暗,眼底掠過一絲不喜。
他似乎天生有一種吸引人的天賦,隻是站在那裡就不自覺讓人想靠近。
有個身材粗短的胖子不知死活地靠上去,裴璟本以為傅歸宜會嗬退他,沒想到居然親自上手教他射箭,雖然隻是站在旁邊指點一兩句,並未有親密之舉。
但,他們的距離太近了。
裴璟半眯著眼,眉頭輕擰,心底無端生出不快。
趙清躬身候在一旁不敢說話,這些時他給太子殿下尋來不少與傅世子長得相似的宮婢隨身伺候,其中有一個叫盼瑩的長得有五分像。
太子看見後破天荒地晚上召見她,趙清本以為會成好事,誰料盼瑩哭著跑出來,翌日太子陰沉著臉將這些長得像的宮女統統趕出去,還將他狠狠責罰一番。
趙清明白贗品終究是贗品,太子殿下想要的一直都是傅世子。
素霜和素雪被調離,並不是太子殿下打消了對傅世子的懷疑,他隻是單純無法容忍傅世子與其他人親近,殿下對傅世子有種不知從何而起的占有.欲。
趙清餘光偷偷看了眼站在前方的裴璟,他五指扣住紅漆雕花圍欄,手背青筋暴起,像在極力克製什麼,看樣子怕是快要到極限了。
“啟稟太子殿下,蒼雲九州的探子發回最新情報,請您過目。”侍衛單膝跪在裴璟後方,雙手呈上一封密信。
裴璟聞言精光一閃,接過信後迅速瀏覽,看到末尾時手頓了頓,指尖因太用力而微微發白。
忽地他發出一聲冷笑:“好,極好,她很好。”
一字一頓,像用刀刮在石壁上,又硬又冷,聽得趙清呼吸一窒。
裴璟將信慢慢揉成一團,握住掌心,他目光陰鷙望向不遠處的青衣少年。
她真是,好大的膽子。
信上說,鎮南王有一對龍鳳胎,哥哥名為傅歸宜,妹妹叫傅歸荑。
傅歸宜十歲便能百步穿楊,駕馭烈馬,是蒼雲九州響當當的人物,無數閨閣女子的夢中情郎。
傅歸荑小時候落過水,救起後生了場大病,還落下病根,還沒好透就將人送走,再沒有現於人前。
信上還說,傅歸荑養病的院子裡根本沒有住人。
信上還打聽到一樁幾乎沒人記得的小事,傅歸宜小時候曾在水下潛行百餘丈抓魚吃。
裴璟垂下眼眸,平複著急促的呼吸,胸口無數情緒翻湧而過,最後化作明晃晃的勢在必得。
在校場的傅歸荑眼皮忽然跳了一下,後背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