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紛紛回到自己位置,上書房內的氣氛一時間變得嚴肅拘謹,大家俱是膽戰心驚地提著一口氣。
太子殿下一來必定有人受罰,每個人都暗暗祈禱千萬不要點到自己回答問題。
池秋鴻更是恨不得把腦袋縮在脖子,他可沒忘記摘星宴時的槍打出頭鳥。
傅歸荑自裴璟走進來後,腦子裡全都是她身上穿的是他的衣服,她的臉偏向下,眼睛根本不敢往他那處看,垂在雙側的手微曲成拳,忐忑不安。
“池世子。”裴璟冷冷的聲音響起,“孤有幾個問題要問你。”
聽見裴璟開口,沒被點到的人如釋重負,努力克製住嘴角的笑容,繃直的肩膀放鬆同時在心底同情池秋鴻這個倒黴蛋。
池秋鴻一臉頹喪,連續兩次被點,他懷疑自己得罪了太子殿下。
大家心知肚明,除了傅世子,太子殿下從來不連續點人。
總抓一個人罰很容易弄出人命,到時候南陵也不好向他們家裡交代。而傅世子每次總能答對,太子正好趁機給予賞賜。
有賞有罰,誰也抓不到他的錯處。
池秋鴻戰戰兢兢起立,看著裴璟一臉冷漠先怯了三分,低下頭惶惶然道:“請太子殿下賜教?”
裴璟冷冽的目光在池秋鴻身上轉了一圈,除了一身胖成球的滾刀肉,他找了半天也沒找出讓傅歸荑笑得這麼開心的原因。
專門挑了幾個偏門問題,想要這小子在傅歸荑麵前出醜,再趁機狠狠責罰他一番,好讓他半個月沒辦法在傅歸荑麵前來回晃悠。
其餘人聽了都替池秋鴻捏了一把汗,這些問題他們平日從未注意過,自己是鐵定答不出的。
傅歸荑紋絲不動,唇角輕抿,餘光悄悄瞟了眼池秋鴻。
池秋鴻眉毛鼻子擰成一團,張嘴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
裴璟寒眸一凜,頓時嚇得他身形不穩,結結巴巴說出一長串語焉不詳的話來。
凝神一聽,沒想到他居然答對了七七八八。
裴璟眉毛一挑,淡淡道:“士彆三日,池世子令孤刮目相看。”
池秋鴻聞言驟然鬆了口氣,五官慢慢舒展,嘴裡叨念著“不敢”。
“孤一向賞罰分明,池世子想要什麼儘可直言。”
池秋鴻想到之前傅世子在太子麵前幫了自己一次,好像還惹得太子殿下不快,他早就想找個機會報答她,聽到裴璟的話立刻為她邀功。
“太子殿下謬讚,臣能有今日的進步多虧傅世子,若不是他不嫌棄在下愚笨,悉心教導,恐怕今日就要讓您笑話了。依臣看,殿下不如賞傅世子。”
裴璟神情不變,嘴角暗暗勾起冷笑。
池秋鴻直勾勾地盯著傅歸荑,眼裡的欣賞與喜愛之情溢於言表,看得裴璟肚子裡的酸水冒進喉管裡,再回流進小腹,轉成暗火。
這火氣最後通通衝著傅歸荑去。
傅歸荑聽見池秋鴻的話後眉頭微蹙,心底暗歎這傻二愣子沒事提自己做什麼,卻也明白他的好意。
隻可惜這份好意她消受不起。
果然,裴璟的矛頭立刻轉向她。
他似笑非笑地望過來,露出嘲弄般的神情,看得傅歸荑登時頭皮發麻。
“傅世子,你可真是個活菩薩。”
裴璟聲音微沉,嘴角的笑意慢慢斂起,冷冰冰的唇線威嚴愈重。
傅歸荑見他目光沉沉,藏著暗怒,詫異不解。
想了片刻,大概是覺得她在幫池秋鴻走捷徑,破壞他的計劃,所以不喜。
裴璟要他們一群世子上京學習,一方麵為了暗示他們背後的家族不要妄動,最重要的一點便是給他們這些將來最有可能襲承爵位的嫡子們灌輸南陵文化和律法。
除此之外,裴璟大力推行統一文字貨幣,核定量度,還派遣大量武將文官攜帶物資進入北蠻,教化當地百姓。潛移默化地讓他們忘記自己曾是北蠻人,與南陵融為一體。
傅歸荑推測最多五十年,兩代以後,世上將鮮有人記得北蠻。
在這一點上,她真的很敬佩裴璟的遠謀與格局。
滅了北蠻後,他並沒有采取強硬的措施對那裡的民眾進行屠殺,而是利用懷柔政策,帶去他們需要的布匹,藥材和鹽。
他給願意接受南陵的北蠻人有償分發物資,不願意的則驅逐出城,城外大部分是荒漠,很難活下來。
那些平民百姓才不管誰當皇帝,吃飽穿暖才是大事,接受了南陵好意的北蠻平民不僅安分守己,甚至還主動勸說頑固分子投誠。
北蠻人脾氣火爆,吃軟不吃硬,若是裴璟強行鎮壓說不準真的會血流成河,到時候又是一場戰爭。
況且他們對自己的家人格外護短,裴璟這招是攻心為上。
當然,麵對冥頑不靈的人他必定也安排了後招,裴璟可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人。
傅歸荑沉默片刻,單膝下跪從容道:“臣有錯,請殿下責罰。”
她的頭微微往下低,露出細長雪白後脖頸,還有包裹它的菱花綾裡衣,裴璟認出那是他的衣服,領口內側繡了個璟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