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討厭旁人碰我的劍,”
折竹神情淡薄,徐徐抬眼看向那疼得滿頭是汗的刀疤臉,“所以劍柄常年淬毒。”
此話一出,那刀疤臉臉頰肌肉微微抽動,迎上那少年一雙滿攜冷意的眼,他心中有一絲發慌,卻還佯裝鎮定道,“你小子休要騙人!老子這多年還從未聽說過誰不在刃上喂毒,偏要在劍柄淬毒的!”
折竹的眼睛彎起來,“毒在刃上有什麼意思?我隻怕丟了劍,又不怕殺不死人。”
他字句平淡,夾雜幾分驕傲,幾分輕蔑。
“中此毒者,起初會覺得隱約刺痛,慢慢的,會越來越痛,接著,便是肌膚潰爛,”他說著,便帶商絨往前幾步,也不理會那些人舉刀離他們更近的動作,按著她的肩在長桌前坐下,“最後,一個活生生的人就成了一團腐肉。”
“都彆動!”刀疤臉徹底慌了,也不知是聽了這少年的話,又或是他中毒的症狀已越發明顯,他覺得自己的一雙手都好似被烈火灼燒般疼得厲害,他忙阻止了手底下的人,又問少年道,“你想如何?”
“既是做客,那便該有好酒好菜。”
折竹撐著下頜,瞥他。
刀疤臉愣了一下,隨即便連忙招呼人,“快!準備酒菜!”
“慢。”
寨主抬起手來,他那一張臉陰沉許多,一雙眼睛半眯著,“小公子如此待我三弟,竟還妄想我好酒好菜招待?”
折竹聞言,卻是挑了一下眉,看著刀疤臉,惋歎,“看來你大哥是不想救你的命。”
刀疤臉猛地望向寨主,他的眉頭緊擰起來,“大哥……”
“不過沒關係,”
折竹打斷了他還沒說出口的後半句,“寨主不在乎你三弟的性命,總該在乎自己的性命吧?”
寨主神情一僵,不由隨著少年的目光看向自己手中的酒碗。
這酒碗……是刀疤臉遞給他的。
此時二當家也反應過來,登時坐不住,提起刀來離刀疤臉更遠了些。
熱氣騰騰的飯菜足有十幾道,整間廳堂內靜得可怕,商絨如坐針氈,可她身邊的少年卻淡然自若地盛了一小碗飯給她,又將筷子遞到她手中。
“我想寨主一定不會下毒,否則大家同歸於儘也沒那麼好玩兒。”折竹抬眸,看向坐在對麵的那位寨主。
“小公子說的是。”
寨主幾乎是從齒縫裡擠出這話來的。
幾乎是商絨一動,她臉上的麵具便又鬆懈幾分,她正不知該不該取下,少年素白修長的手指已十分利落地揭下那張薄薄的東西,兜帽後移,她真容顯露,一時間堂內所有山匪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臉上。
“我聽說,這毒連人的眼珠子也可以爛掉。”
少年隱含冷笑的聲音傳至眾人耳畔。
眾人一時再不敢多看,眼觀鼻鼻觀心。
“吃啊。”
折竹將一塊紅燒肉夾進商絨麵前的小碗,她盯著那塊肉,再抬頭去看他,她不能明白,在周遭滿是殺機的視線中,他為何還能如此隨性不拘。
但她想了想,還是如他一般動了筷。
隻要她不抬頭看那些人的臉,她也能吃得下這頓飯。
少年到底也沒吃幾筷,卻饒有興致地斟來一碗酒喝了兩口,而那刀疤臉疼得早已按捺不住,“小公子,你到底何時賜我解藥?”
“解藥隻有一顆,”
折竹的目光在刀疤臉與寨主之間來回流轉,“但中毒的,卻是兩個人。”
寨主與刀疤臉麵麵相覷,這廳堂內的氣氛已隱約有些不對,二當家皺起眉來,心下越發懷疑,回頭瞧見手底下人用粗布裹著少年的軟劍上前來,他便伸手搶來,道,“大哥三弟莫要被這小子蒙蔽!解藥定不止一顆!不信就拿這小姑娘來試!”
他說著,快速朝商絨伸手。
哪知少年身如鬼魅,竟比他還快,在他的手指尚未觸碰到商絨半分衣袖時,他手中的軟劍已被少年抽走,鋒利纖薄的劍刃割破了粗布也割破了他的手掌,頓時汩汩的鮮血流淌出來。
商絨被折竹攥著手腕匆忙起身後退,他又忽然鬆手,刀劍相接之聲入耳,她抬頭,正見他的劍刃刺破那二當家的咽喉。
“二弟!”這一幕刺激得寨主瞳孔一縮,他抽了桌上的刀正要發作,然而少年沾血的劍鋒猶如纖薄竹葉粼粼微晃,指向他。
“再猶豫,可就沒機會了。”
折竹從腰間的躞蹀帶中撚出一顆玉綠色的丸藥來,他白皙雋秀的麵龐沾了血,眼睛彎彎的,“你們是要替他報仇,還是要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