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單薄的門板,眾人隻聽得重物落地的一聲悶響,隨即便是一少年艱難喘息的聲音:“來人。”
聽著竟有些虛弱。
門內眾人麵麵相覷,何義生更是滿臉凝重。
隻聽得門外有劍刃輕擦什麼金屬物的清晰聲響,那少年咳個不停,幾乎是咬牙般:“再不出來救我,我便殺了他。”
在窗邊的捕快一見何義生的手勢,當即點頭,手指戳破一點窗紗,順著那小洞窺視外頭。
隻見那黑衣少年已倒在了雪地裡,簷下的燈火照見他蒼白的麵容,而他沾滿血的手握著一柄軟劍,那劍鋒正緊貼在另一個倒在地上,亂發遮麵,似乎不省人事的男子的脖頸。
捕快一下回過頭,朝何義生點頭。
“大人……”在何義生身邊的那人低聲喚。
而何義生思索片刻,抬起頭來對他道,“你開門出去,切記,一定要先將夢石帶進來。”
“是。”
那人應聲,隨即招來兩人,與他一同朝大門走去。
腐朽的木門緩緩打開,裡頭暗黃的光順著逐漸擴大的門縫而湧入來,那捕快領著人邁出門檻,便見石階下,黑衣少年已仰躺在雪地裡,一動不動,猶如死了一般。
白雪染血,觸目驚心。
捕快遲疑了一下,與身後兩人邁步下階,他們踩踏積雪的聲音重,但那躺在地上的少年閉著眼睛,一絲反應也無。
捕快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他,朝身邊的兩人招手,示意他們趕緊去扶地上穿著灰撲撲道袍的那個男人。
然而,
亂發遮臉的男人睜眼,手中一柄短匕迅速一劃,轉瞬割破了兩人的喉嚨。
捕快正要回頭,可雪地裡的少年手指屈起在雪中握住軟劍,寒光閃爍一瞬,即便他尚未睜眼,也精準地刺穿了這捕快的腰腹。
點滴的血液順著薄刃流淌至少年手上,他睜開雙眼,麵無表情地盯住此人被徹底定格的驚恐模樣。
“大人!有詐!”
這一幕落入門內眾人眼裡,有人慌忙轉頭去看何義生。
可他們尚未來得及動作,四方窗戶便從外頭被幾道黑影大力踹開,隨後便有不少被點燃的火把被扔進屋內。
火苗一見破爛的簾子與木柱便蔓延開來,屋內蟄伏的眾人一時慌了神,身上沾了火焰的驚慌之下,不管不顧地一個接一個地跳出窗外去。
屋內的天羅地網機關暗箭被這一把火毀了個乾淨,何義生帶著人踢開大門跑出來,步履又頃刻止在石階上。
他看見眼前這片白茫茫的雪地裡,不知何時已添了十幾道陌生的身影,他們個個蒙麵,除了那穿著一身道袍假作道士的男人,以及——他身旁那一名黑衣少年。
燈籠搖搖晃晃,那光影映在少年的眸子裡卻是冷的,他纖薄微晃的劍刃上一顆顆的血珠無聲滴落。
“殺。”
少年的目光掠過何義生的臉,嗓音好似裹著冰霜。
燃燒的烈焰張牙舞爪,刀劍相接之廝殺聲接連響起。
何義生艱難地以刀刃抵擋著少年的劍鋒,卻終歸力有不逮,堪堪幾招便踉蹌後退,他倉皇抬首,少年的軟劍擦著他的劍刃,柔韌的劍身一晃,他被那粼光刺了眼,纖薄的劍鋒刺穿他的喉嚨。
何義生雙目瞪大,慢慢失焦。
埋伏在此地的近百人皆被這十幾名蒙麵的青年輕鬆解決,而身後的火光也才將將吞噬那間舊廟。
“十七護法。”
身著道袍的薑纓提著劍,見那黑衣少年轉身,他便忙跟上去。
“照例,你們離我遠點。”
少年將沾血的劍鋒在雪地裡擦拭幾下。
“……是。”
薑纓應了一聲,想問些什麼卻又不敢問。
尤其事關那位明月公主。
這些烏合之眾即便有個八十之數,十七護法要殺他們也並非是件難事,依照他的脾氣秉性,他也一向不需要他們這些人插手這些任務之外的事。
他們來與不來,也不過隻是時間上的差異。
但今日十七護法不但要他事先帶人出城,又在那林子裡生起一堆火來,更留了人在那裡守著。
“您這便要走?”
自那夜在容州城的八角樓上見過折竹後,薑纓再不敢多提明月公主。
折竹用指腹蹭過臉頰上沾染的血跡,冷淡抬眸睨他一眼,繼而邁著輕緩的步履走入彌漫的寒霧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