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以後,他會再次“巧遇”羅睺呢?
自山洞中走出,通天抬起首望向天空,若有所思地想著。
雨後初霽,天穹乾淨得能夠映出人心,它歡喜地凝視著下方的上清,將綺麗爛漫的彩虹橋送到他麵前。
少年歪了歪頭,廣袖一揮,堂而皇之地在彩虹橋上坐了下來。棉花糖似的雲朵柔軟清涼,驚慌地散開幾分,又很快重新聚攏,開開心心地圍繞著他。
他俯瞰著腳下的人間,眼眸澄澈天真,似向往又似喜悅。
尚且年幼的上清,秉持著盤古對洪荒最後的留念與鐘愛,心甘情願地去愛這個世界。縱使是在天道冰冷無情的計算之中,也是十分合理的一件事情。
羅睺慢條斯理地走出數裡,唇邊勾起一個勢在必得的笑容,身形一隱,又這般堂而皇之地追查著上清的痕跡,趕了回來。
笑死,根本沒走。)
他眼神中的興味愈發濃烈,望著通天低眸淺笑的模樣,甚為好奇地望去。少年也並未辜負他的期待,很快就踏著雲光落下,正式踏足了......龍鳳戰場?
嗯?
羅睺挑了挑眉,看著那山清水秀之地上方怎麼也掩蓋不下的衝天血煞。與之格格不入的上清踏入其中,竟似羊入虎口一般,令人不覺揪心。
那白龍也是這麼想的,猙獰的頭顱猛然垂下,金色的瞳孔泛著濃鬱的血氣,他似乎不解為何麵前會突然出現這麼一個人,卻也不妨礙打得昏天暗地日月無光的他直接了當對之發動了攻擊。
然後啊,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一劍驚鴻,清光萬裡。
仿佛在一瞬之間,整個世界都淪為劍光的陪襯,剛剛還在打鬥的龍鳳顫抖得停了下來,戰戰兢兢地仰起首,仰望著少年上清如玉般冰冷的麵容。
他執著青萍劍,麵如冠玉,鬢若刀裁,縱是不笑也動人。劍尖一點往下淌血,靜得仿佛落針可聞。
“前......前輩。”
“吾名通天。”他歪了歪頭,目光落在試圖落跑的朱雀身上。後者沉默了幾息,又悄無聲息地,一步步倒退回了原處。
“原來是通天前輩!不知前輩到此......”
通天抿唇,視線冰冷,隱隱含著幾分慍怒:“爾等爭鬥不休,枉造殺孽,可曾瞧過腳下洪荒,皆為血煞所蒙?可聽眾生哀慟不止,怨念將起?!”
龍鳳戰戰兢兢,險些抱團取暖:“此事,此事......”
再多的此事也掩蓋不了白龍被一劍穿心的身體,就這樣生死不知地倒在他們麵前。
“不思己過,一味濫殺……”
通天的衣擺掠過足下土地,深重的血腥味充盈著他的感官。他的目光一一掠過在場爭鬥的眾人,看得他們個個都低下頭去。
自然不是因為在內心反省,不過是畏懼於近乎碾壓的武力。
少年輕輕歎氣,引得他們瑟縮不止。
他走過去,龍鳳紛紛避讓,直至那朵小小的花朵映入他的視線。
通天俯下身去,抱起了埋在土堆裡瑟瑟發抖的幼崽,替它輕輕拍掉了身上的泥土。那幼崽茫茫然地睜著濕漉漉的眼眸看他,又伸出一隻爪子,指了指那隻剩下半邊的野花。
他便施了法術,把花連同腳下的土一道挪走,方站起身來,轉身要走。又忽而想起什麼,淡淡地望了兩族一眼:“你們走吧,記得把這條白龍帶上,他尚有生機存在。”
龍鳳:??!
他們麵麵相覷,近乎茫然地對視一眼,下意識就想轉身逃跑,又很快被領頭的帶著低下頭來行禮:“謝前輩不殺之恩。”
然後才拖著那白龍匆匆離開。
羅睺在後方微微皺著眉頭,望著少年隱約帶著些落寞的神情。
他靜靜地凝視著這片天地,又仰起首來,仿佛與什麼東西交談了片刻,方輕輕收回了劍,轉身離開此地。
是為了那隻幼崽而動怒嗎?
羅睺心想。
真有意思啊,他每回見到的上清,都似乎與先前的印象不太一樣,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他呢?還是說,都是?
*
天道告狀的速度比鴻鈞預想的還要快。
他前腳目送元始遠去,後腳便順利地收到了通天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