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反正進門的那一刻,顧淩宇像一個偷偷玩手機被抓包的小男孩,說不清道不明的尷尬和逃避纏在他心頭。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和顧滿堂說明自己出去是在乾什麼,他更不知道怎麼單獨麵對這個和他同父異母的妹妹,周落芷。
有些時候有些話能講出來,是看情況的。如果他和顧滿堂的關係一直都很差,那麼他會直接頭也不回地進房間然後關上門,如果他和顧滿堂的關係還能說上幾句客套話,那麼他會很禮貌地交代自己的行蹤並和自己的妹妹友好問候。可是問題是他已經快有小半年沒有怎麼和顧滿堂碰過麵,改變的不是他們之間的關係,而且他自己的心態。他已經很久沒有去麵對,所以麵對複雜關係的處理時,已經有些生疏,不知道該乾什麼。
他努力睜大眼睛,看了一眼沙發上兩人的神情,可是他的大腦好像停了機。
現在這個家隻有顧滿堂偶爾會來,周蔓也跟著來過幾次,但是周落芷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來過這裡。
一開始這裡是顧滿堂和周蔓母女生活的地方,後來顧淩宇的母親去世之後,顧滿堂把顧淩宇接了過來。起初是四個人不明不白地生活在一起,然後沒過多久,顧滿堂又買了新的房子,周蔓母女漸漸搬到了新家,顧滿堂也逐漸不在原來的這個房子裡住。
再到後來,顧淩宇十八歲成人之後,這裡幾乎變成了他一個人的家。
顧滿堂也不是完全不回來,但是頻率很小很小。
好像事情就是很奇怪,原來顧滿堂把他和他母親一起扔在最開始的原本的那個房子裡,和周蔓住在現在顧淩宇住的地方,等到顧淩宇搬進來這裡之後,他又買了新房子搬走。他的一次又一次搬家好像是在躲著顧淩宇和他母親,又好像是在嫌棄什麼,顧淩宇不清楚。
可是他有時候發病時,會莫名其妙地有種自己生活在兩三年前的錯覺。那段時間並不長,也許隻有半年,但是顧淩宇總覺得自己已經和顧滿堂還有周蔓母女生活了很久。
可能他本質上還是渴望愛的吧,他覺得可笑,又覺得悲哀。可是有些事情無法改變,他也無力改變,隻能忍受,忍受。
顧淩宇曾經想一定是顧滿堂不願意讓周落芷來,他可能也覺得自己做的事情理虧。以前住在一起的時候周落芷還是個小孩,什麼都不懂,現在能看出來她的年齡已經能懂事了,所以,可以說這是顧淩宇和周落芷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接觸。
他脫下大衣掛在門口的衣櫃裡,正穿了拖鞋往臥室中走,便聽到了一句“這麼晚了……”
這話好像沒有說完,反正顧淩宇沒有聽清。
他已經難受很久了,從陪江澤胥調查回來開始,一直頭暈目眩,精神快要崩潰,吊著一口氣強撐著。剛剛為了不讓江澤胥擔心,他還裝了半天自己沒那麼嚴重,實際上早已經快要堅持不住。
他沒有注意沙發上二人的眼光,也沒有發現隔壁的房間裡還有一個正在不知道做什麼的周蔓。
關上自己房間的門,他從自己抽屜裡的各種盒子和藥單中摸索出要吃的藥。
然後他便認真地思考,自己該怎麼出門去接杯水。他剛剛一聲不吭地走進自己的房間,已經是不禮貌的行為了,雖然不是有意,但是如果他再次端著杯子出去一聲不響地接了水然後回去,實在是說不過去。
父子情誼一直裝得還算完美,不能毀在他這裡。
他現在門口踟躕了一會,便聽見有人從隔壁臥室走出來的腳步聲。
“不是我說,你是不是太慣著他了?我們母女倆每天就是來看他臉色的?不就是有個什麼抑鬱症,每天裝模作樣的,不知道給誰看……”
“行了”,顧滿堂打斷她,“拿上你的東西了吧?拿上了就趕緊走吧。”
“神經病,什麼東西,真是遺傳的他媽的神經病……”
“行了,少說兩句吧。”
“少說兩句?我平常說的還多嗎?你看看我平常說過一句怨言沒有?他呢?他是個什麼德行?仗著自己沒媽就在那裡耍橫!”
“媽媽,我餓了!”小女孩的聲音響亮又清脆,打斷了周蔓的抱怨聲。
“周落芷,你不好好吃晚飯,現在又跟我說你餓了?真拿你沒辦法。”
“那咱們吃夜宵去?”周蔓的語氣緩和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