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治嗎?”
馬洛拎著狗鬆軟的後頸皮,動作粗暴的把它拎上車,然後很輕的放到後座,“誰知道呢,”她語調生硬的嘟囔:“但總要試試。”
我大為讚同的打開車門,打算跟著上車,腿抬到一半就被女人喊住。坐在車上掏出一根煙的女人以一種嫌棄的眼神望向我,聲音粗魯:“你打算乾什麼?霍爾奶奶?”
“什麼?”我對於她口中的稱呼有那麼一瞬間的不解,但還是回答了馬洛的前半句話:“當然是上車。”
“如果你不想被你的雇主叫成霍爾奶奶就把身上的毛毯扯下去,”馬洛說著,探過身體去夠後座上在狗的另一邊的我的郵差包,直接遞到了我眼前:“抬頭。”
我迷茫的抬起頭,火車站明亮的光芒就在眼前不遠的位置。雪白的,透著淡黃色的光從玻璃窗裡透出來,蒸汽火車緩緩駛入站台。汽笛聲尖銳高昂,幾乎要擊碎耳膜,滾滾白煙在白光下騰起,蒸汽時代最後的殘影震撼到令人目眩。
“俄亥俄州最後的蒸汽火車,”馬洛吹了個口哨,尾音在耀眼的白色光芒裡打了個轉:“你運氣真好。”
我接過那個因為沒塞上什麼東西而顯得略有空蕩的郵差包,把身上的毛毯撕下來遞還給馬洛。女人抓過毛毯,隨手將毯子丟到後座,蓋在那條狗身上,然後看向我,語調輕快:“祝你好運,我們的大設計師。”
我以微笑作為回應。
雖然半夜進站的車是那輛蒸汽火車,但很遺憾的,我並沒有坐上那輛火車的運氣。柴油機車在第二天的早上將我送達了紐約。整晚的硬座和不太好的睡眠質量簡直令人頭昏腦漲,衣服淩亂,於是當我站在來接人的蓋茨比邸管家麵前時,不得不掏出護照來證明身份。
“真的很抱歉,霍爾先生。”直到上車後,蓋茨比邸的管家都在充滿歉意的解釋:“我隻是沒想到您會乘普通列車……您需要先找個地方休息或者打扮一下嗎?比方說,換身衣服?”
“不用,沒必要,先生,我不是什麼講究氣派的老錢,隻是個普普通通的設計師。”我靠在車座上,有些疲憊的閉上眼睛,婉拒所有沒必要的花銷,抓緊一切能令自己稍微舒服一點的方式補眠:“直接去紐約那些服裝店看看吧,我需要了解紐約的女士們更喜歡什麼樣的風格。”
弄清楚紐約的女士們喜歡什麼樣的風格不是難事,但我在一路上沒少遭遇各種各樣鄙夷和諷刺的視線。這事兒說來也不怪那些店員:一個穿著廉價西裝,西裝後麵還被坐出了褶子的年輕人實在不像是能買得起那些高定服裝的類型,尤其他還頻繁的在櫥窗前走來走去,間或畫上一幅速寫。
好在每當我被趕出服裝店前,蓋茨比邸的管家科迪——現在我知道他叫科迪了——都會上前去跟那些店員說上幾句話,再遞上一些東西,於是很快的,那些輕蔑的情緒就變成了彬彬有禮。
所以倘若你問我十美元能買到尊敬嗎,我會毫不猶豫的告訴你可以。或許對那些時裝店鋪背後的大設計師而言十美元還不夠買上一瓶高檔威士忌,但對於那些在店裡打工的店員來說,十美元足矣使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我還不習慣用錢解決一切問題,然而囊中羞澀還不能使我代為付款,或許這種糾結到最後不可避免的表露在了臉上,科迪不得不向我解釋:“沒關係,霍爾先生,蓋茨比閣下是非常大方的雇主。”
雇主大方是雇主的品質,讓雇主的錢花的物有所值則是每個受雇於人的服務者所該做的事,又或者正是因為這樣的大方,在轎車終於駛向蓋茨比邸時,我的壓力變得前所未有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