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決定趁這短暫的時間做點什麼。
那盒雪茄還在我的口袋裡躺著,手卷的溫度,特殊的芳香,稀少的產量和精致昂貴的包裝。從看到這盒雪茄的時候我就決定了它的歸屬,或許我的銀行家曾經抽過比它好得多的煙,可比起一位年輕獄警不知煙味的嘴,比起諾頓散發著銅臭味的牙,比起哈德利吝嗇的唾沫橫飛……好吧,或許更應該的是去掉所有比較,從心底正視自己的想法。
——我想把所有好東西都給安迪。
我從口袋裡拿出那盒雪茄,放在安迪的腿上。安迪的手很快也摸過來,我們的指節碰觸了一下,飛快的完成了一個秘密的,有著彼此溫度的交接。很快,安迪抽走那盒他一定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玩意收了起來。
從眼神和肢體的接觸上我們總是這樣有默契,這種認知和皮膚短暫的接觸讓我愉悅了一會兒。
電影裡黑暗的轉場過去,雪白的碘鎢燈晃得人眼花,接著響起的是音樂。
“你真的不打算申請大學嗎?大學的學曆很有用處。”安迪說,他沒有看我,這句話像是隨口而出的輕飄飄的問句。
假如安迪提前幾天逼迫我給他一個回答,又或者此時此刻我沒能拿到蓋茨比先生的訂單,他的這句話在我心頭將會是幾乎要將人壓垮的沉重。亞洲人含蓄和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本能刻在我的骨子裡,在此之前,我幾乎不停的自我詰問,一方麵是自己是否真的甘心,一方麵是我的放棄會不會被安迪拿去歸責到他自己頭上。
有某些時刻,我的大腦幾乎自動編寫出了安慰低落的安迪(假如他真的會出現這樣的情況)的話——讓一個人為了自己放棄屬於他的未來這種負擔太過痛苦,我衷心的感謝安迪是個極其包容又溫柔的人,如果換成是我承擔這樣的思想壓力,懦弱的萊斯利先生可能會當場拿出“為了你好”這種理由,直截了當的斬斷所有和對方的情感關聯。
這也是我一直回避,不去正麵應答這個提議的原因。
但感謝蓋茨比先生,他給了我填滿這個橫亙在我與安迪之間,無法輕易越過的山穀的力量。
“我找到了一條更適合我的路。”我說:“或許這條路不太安穩,不過我認為它更有意義。安迪——”
“嗯?”
我卡了一下,事實上,我有很多話想跟他說。我想說我對他的愛不是盲目和衝動,不是自大,不是孤勇,更不是將對方拉入泥沼或是心甘情願的與誰共赴黑暗。恰恰相反,我知道愛是承擔。
我想對他講我默不作聲的努力,講在下定決心後無數個為之奔波的日日夜夜,講我認為愛是一份宏大燦爛的希望,是經久綿長的燃燒在心中的火焰,直到他眼中的碧藍色湖泊乾涸前,這團火焰將永不熄滅。
但這些話未免有些太過矯情,像是不夠豐盈的筆力,不夠引經據典,不夠辭藻華麗。我再一次哀歎自己為什麼看不懂古英語讀不懂莎士比亞,這樣至少莎士比亞那麼多十四行詩我至少能背出來兩句,而不是腦袋裡除了“君子好逑”,就是過於膾炙人口但天知道現在出沒出版的“與你那時的麵貌相比,我更愛你現在備受摧殘的麵容。”
“或許你不知道,但……”最終,我還是深吸了一口氣,決定說出自己真正想說的話:
“你給了我踏足這個世界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