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暗,剩些許落日餘暉。
小區的路燈昏黃,繞一圈小飛蟲,樓房的各色燈光也逐漸亮起。
江延川拎一箱水果和白酒,站在小區下仰頭,雙眸裡是看不清的思緒湧動。
七樓的燈也亮起,似有微茫人影。
叮咚——
門鈴響動,來開門的是江珊的丈夫,鐘洲。
“姑父。”江延川彎唇一笑,提了提白酒盒子,“帶了您喜歡的。”
鐘洲見他大箱小箱,皺起眉頭,滿臉不讚同道,“回來就好,帶這麼多東西做什麼。”
“也給鐘婕和鐘莓帶了柿子。”江延川把柿子放到餐邊櫃上,順便和在廚房忙活的江珊打招呼。
“鐘婕怕是沒這口福。”鐘洲不再皺眉,總是不苟言笑的男人臉上出現柔軟的神色,“她懷孕了。”
江延川一愣,“那真好。”
出了過道到客廳,鐘婕坐在沙發上,柔順的碎發,發梢還是棕色,估計半年前就不再染發了。
室內溫度有些涼,寬鬆的棉質居家服外套著珊瑚絨外套,捧著還有一半蘋果塊的玻璃碗,盯著電視看得津津有味。
身前電視播著電視劇,放到好笑的地方,還笑得東倒西歪。
鐘婕送一塊蘋果進嘴,餘光瞟到意料之外的身影。
“回來啦?”鐘婕的表情僵硬,隨後又放鬆下來。
“恭喜。不過今天帶的柿子你就吃不上了。”江延川裝作看不見,笑了笑說道。
“沒關係,媽媽也愛吃。”鐘婕無所謂地聳聳肩。
坐下還沒兩分鐘,電視和廚房抽油煙機的聲音都不小,不過江延川還是聽到門鎖開啟的聲音。
“我回來啦!”人還沒見到,活潑的女聲先傳來。
鐘莓隨意把鞋踢到一邊,剛丟下包包,想和爸爸撒嬌,就見到不速之客。
她的臉色瞬間冷下來,“你怎麼來了?”
“莓莓!”鐘婕在鐘洲說話前先開口,皺眉嗬斥。
鐘莓不說話,越過江延川,把他當做透明人,坐在沙發上玩手機,冷著一張臉。
江延川神色不變。
客廳四人的心思所想都迥然不同。
“吃飯咯!”江珊推開廚房門喊道。
江延川輕車熟路地擺餐具和上菜,除去鐘莓不時地冷嘲熱諷,這頓飯吃得還算溫馨。
飯後,鐘莓早早進房,關上門後就沒再出來。
江珊聽到江延川說簽合同的事,擔心又怕說多了讓他不高興。鐘洲一如既往的沉默,隻在一旁附和幾句。
倒是鐘婕,主動提出可以介紹認識的律師朋友。
江珊坐在一旁,見鐘婕和江延川的關係融洽,心裡鬆了一口氣。但轉念想到把自己關在房間的鐘莓,又覺得頭痛。
江珊不再年輕,身體的新陳代謝比不上舊時,晚飯吃得不多,飯後也要每天到樓下散步,鐘洲陪她。
客廳隻剩下江延川和鐘婕,電視早就不演電視劇,在放本地新聞。
氣氛沉默,鐘婕開口打破局麵。
“以前我乾的事還挺不講道理的。”鐘婕自嘲地笑笑,“其實本來也不該怪在你身上。”
“但是你懂吧……”她將手裡的橙子掰得麵目全非,找不到合適的詞。
江延川不說話,默默剝好橙子放在她麵前。
鐘婕吐出一口氣,好不容易讓自己不要太生氣,“就是你愛乾這種事!”
她的表弟從小就是這樣,乾什麼都要比她們兩姐妹好,連父母的讚賞都大多落在他身上。
“對不起。”江延川低聲道。
鐘婕反而被氣笑了,像是又回到小時候,連對著江延川發泄都像一拳拳打進棉花。
“我對不起你,好吧?”
“我不該帶著莓莓冷落你,不該什麼都愛跟你爭。”
江延川斂起笑意,視線低垂,盯著茶幾像是發呆。
暖黃的燈光灑落在他的頭發上,眼裡都是茫然,長得好看就是容易讓人心軟,鐘婕也不例外。
但她接下來的話,心硬得厲害。
“之後少點回來吧,我沒辦法代替莓莓原諒你。我做了錯事,但你給我們兩帶來的從來都不是快樂。”
“好。”
江珊和鐘洲回來的時候,客廳已經隻剩下鐘婕在沙發上看電視。
江延川房間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靠近還能嗅到洗衣液的芳香。
除了擺放在角落的兩個大行李箱消失不見,其餘物品都好好地待在原本的位置上。
江珊連鐘莓的房門都敲開了,也沒見到江延川。
“小婕,延川去哪了?”
“走了。”鐘婕揚聲應道,眼也不眨地繼續看電視劇。
江珊急了,“這孩子,這麼晚還去哪?你怎麼也不知道攔攔?”
“孩子大了,隨他去吧。”鐘洲歎了口氣,像是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晚風裹挾涼意,撫起窗紗,夜幕濃稠,見不到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