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放旁邊誰還敢偷你的不成?至於那麼警惕不?”
他把煙灰一撣,厚著臉皮伸手:“拿來,我給你拿著行了吧?也讓我瞅瞅咱縣一中通知書長啥樣。”
元棠歪頭盯著他,差點給胡明看笑了。
“你那什麼眼神!”
元棠衡量了一下,像是給胡明的人品下了個定語,這才小心的把通知書遞給他,遞到一半又奪回來:“你把煙掐了。”
胡明一臉無語,倒是也聽話掐了煙。
接過來看到上麵大大的名字,心裡五味雜陳。
“唉,想當年老子也是讀書很靈光的,要不是……”
元棠靜靜聽著,胡明想說什麼又沒說,把通知書小心折起來。
“我之前還納悶呢,燕子說你要念書,我尋思你沒考上念什麼,合著是真考上縣一中了啊。這是大好事,今個中午我給你加個菜慶祝慶祝!”
不等元棠拒絕,胡明已經嘿嘿笑起來:“你不介意我拿通知書給彆人看看吧。”
元棠:“……彆給我弄臟。”
胡明揮揮手,揣著通知書出去找人炫耀去了。
隔著幾麵牆,元棠能清晰的聽見胡明的大嗓門。
“我妹子的朋友,瞧,人家多靈光的,考咱們縣一中了!”
“我就說讓你對人好點,人就是來乾暑假工,往後是大學生的,你一天天吆五喝六的,那回差點給人高材生嚇著!”
“我徒弟!你管我是不是正式的收,你就說長不長臉!”
“我胡明往後就是有個大學生徒弟!”
……
胡明炫耀的後果,就是元棠發現自己乾活的時候,老是有人過來看。
有孩子正在讀書的,甚至都想給孩子薅到她身邊來看看。
看看人家,學習好不說,還自己掙學費!
“這得是多積德的爹媽,才能遇上這種來報恩的孩子啊。”
光是學習好,元棠未必能在工地上吃開,但加上她說來掙學費,周圍的人對她隻有豎大拇指的,連有時候那點重活都不讓她插手,隻讓她跟著胡明乾瓦匠。
還有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小包工頭,中午聽說了之後,利索的從兜裡摸了兩塊錢出來,非要塞給她。
元棠不想收,胡明大喇喇的接過來給她裝兜裡。
“拿著,他這是沾喜氣呢,他小兒子今年數學才考二十八。”
一群大男人嘻嘻哈哈起來。
在這不合時宜的地點,和一群不怎麼認識的人,元棠居然兩輩子第一次,感受到了通知書帶給她的快樂。
這快樂那麼陌生,似乎本應該如此,在獲得學業進步的時候,應該得到周圍人的誇讚和捧場。
*****
元棠拿著通知書下班,胡燕高興的像是自己考上了,她歡呼雀躍的帶元棠去吃夜宵。兩人找了一間麵館,各自要了一碗熗鍋燴麵。
麵條爽滑勁道,出鍋時候還奢侈的澆了一圈香油,讓剛才為點麵的一塊二感到肉疼的元棠好受了點。肉丁切的小,熗鍋的香味混合著蔥油和香油的味道,熏的人陶醉無比。
兩人把麵吃完,又把湯全喝了。打著飽嗝才出門騎車回去。
胡燕猶在抱怨元棠剛才搶單搶過了她,元棠如視珍寶一樣的摸了摸通知書,在到家之前深呼一口氣。
“燕子,你幫我個忙。”
她把通知書塞給胡燕。
“你把我通知書拿好,回頭報道前我找你要。”
元棠心知父親的逃避和母親的壓抑,總會又一個爆發的時間。
她知道那天不會太遙遠了。
告彆了胡燕,元棠先去了一趟破廟,把身上的錢數好放起來。再頂著月色回家,到家就看到元柳和元芹劍拔弩張,兩人似乎是剛打過架,屋裡掉了一地的零碎。
元棠看也不看她們,洗漱完畢就上床睡覺。
元柳氣鼓鼓的收自己的東西,元芹則是抿著嘴,這屋裡誰不知道誰啊,她也懶得去哭。
三個人躺在通鋪上,各自之間隔著老遠。
元柳心想,這不公平!憑什麼大姐不用乾活,二哥不用乾活,家裡明明有兩個大的,卻偏偏要她乾!還有元芹,自從爹發話,她倒是不偷懶了,可她心眼壞!她每次都是故意把飯做壞,然後說不會,喂豬也是,她喂的那天就好好的,輪到元芹,一籃子豬草隻能打回來一半!
倆人今晚打架就是為這個,元柳氣呼呼的想,不就是裝嗎?誰不會啊,她明天也亂做!
另一邊,元芹的思緒卻飛到了大姐身上。
她透著月光看大姐,這半個月多,大姐雖然黑了不少,但明顯沒有她跟元柳瘦的多。
元芹咬著嘴唇想,大姐明明每天都隻帶了乾糧,她聽說大姐是在城裡扒著胡燕的二哥乾小工的。小工多累啊,大姐要是不偷吃,哪能撐下來?
要是偷吃的話,大姐哪兒來的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