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城郊去往市區的第一趟早班車在早上六點半發車。
這時候的農民有代步車的不多,一個生產大隊可能都不一定找得出來一戶買了自行車的,想要進城,都得乘坐公共汽車。
所以哪怕這會兒才六點半,從鎮上的始發站上車的乘客就已經不少了。
車子裡麵吵吵嚷嚷的,都是在聊著家長裡短,或者是最近幾個生產大隊發生了哪些新聞趣事。
氣氛正熱絡著呢,忽然晃晃悠悠的公交車在半道上猛地一個急刹,驟然停了下來。
車裡或坐或站著的那些社員,都被司機這一腳給搞了個猝不及防,受慣性影響,身體都不約而同往前撲,有的人沒站穩,直接摔了個趔趄。
“怎麼回事啊師傅?”
“好端端的刹什麼車啊?”
車裡的乘客穩住身形後,紛紛表示不滿。
司機也惱火呢,他一把拉住手刹,拉開車門就往下衝,嘴裡罵罵咧咧:
“媽的誰這麼缺德,弄這麼長的藤條橫在大道上,幸虧老子車開得慢,不然這要是撞上了,老子這車都得翻了!”
邊罵,那司機邊衝到了那根藤條跟前查看情況。
好家夥,幾根手臂粗的藤條橫在路中間,兩頭係在馬路兩旁的樹上,大喇喇地擋住了公交車的去路。
乍一看,司機還以為是這附近村裡麵哪個王八犢子搞的惡作劇,當場氣得臉色鐵青。
他忙跑回車上,在工具箱裡找了一把斧頭,衝上去對著那幾根藤條就是一頓砍。
把係在一邊樹上的藤條結砍斷後,他就準備回車上。
結果這一轉身,就看到樹旁邊草叢裡躺著的三個人。
這可把他給嚇了一大跳,差點沒當場叫出聲來。
“誰在那裡?!”
司機立馬就沉聲喝問道。
草叢裡的人沒有半點反應。
那司機臉色頓時就白了。
大清早的,又是在這種杳無人煙的山腳下,能不讓人多想嗎?
司機腦子裡瞬間腦補了一大堆。
這三個人不會是死了吧?是殺人拋屍嗎?那這得是個多凶殘的殺人惡魔啊?凶手該不會還躲在這附近的林子裡吧?
這麼想著,那司機心裡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下意識想要逃回車上去。
可考慮到這有可能是命案,他到底還是壯大了膽子,硬著頭皮小心翼翼地往前挪。
等終於湊到跟前了,他最先注意到的,就是那三人身上不同程度的傷。
其中倆人雙手雙腳都被藤蔓捆綁著,臉上不知道被什麼抽得鼻青臉腫跟個包子似的,完全看不出本來樣貌。
剩下那個倒是沒被捆著,但上衣已經沒了,而且身上的傷應該是被人處理過,已經用布條包紮好了。
司機彎下身正要去探探這幾個人的鼻息,忽然注意到這個光著上半身的男人胸口上放著一張折疊好的紙條。
他下意識就把那張紙給拿起來展開。
紙上麵的字跡歪歪扭扭,但內容還是能看得分明:
[看到這張紙的同誌,請您不要驚訝也不要聲張,切記切記!
光膀子的同誌是人民警察,在抓捕剩下這兩個間諜的過程中中槍昏迷,亟需送醫救治。
鄙人恰巧撞見倆間諜行凶,遂順手幫了這位警察一把,但特殊原因我不便露麵,隻能幫到這兒。
所以剩下的還得麻煩您提供助力,目前三人均處於昏迷狀態,但不排除中途會清醒,請儘快將三人送交公安人員處理!]
在這張折疊的紙裡麵,還夾著一張大團結,大團結上貼了一張小紙條,上麵寫著:
——十元辛苦費奉上,此為鄙人自掏腰包,無需告知公安,非常感謝!
看完這張紙條,確認這不是凶殺案現場後,司機心裡的緊張和恐懼頓時煙消雲散,不但不害怕,甚至於他還有些興奮。
畢竟這年頭,大眾的政治覺悟和警惕意識是非常高的,一聽到說抓間諜,那絕對是一呼百應,不管男女老少都會積極熱情地參與響應。
所以就算這個留紙條的人不掏這十塊錢的辛苦費,隻要知道這裡麵有兩個間諜,司機師傅也會毫不猶豫地把人給揪送派出所。
不過因為涉及到了間諜,加上寫紙條的人強調不能聲張,所以司機師傅根本沒敢大張旗鼓地叫人,而是在略思考了幾秒後,就趕緊拎著斧頭跑回了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