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明明正值壯年,頭發卻已灰白。
兩個月前雇傭兵小隊找到了那個女人帶來她的死訊,而他的女兒卻遍尋不到蹤跡後,他的頭發一夕花白。
葉琅不信他們說的話,他深信他的小知梔還在森林某個角落等著他帶她回家,他很懊悔當時自己為什麼沒有和雇傭兵隊伍一起,而是在不同方向的另一支隊伍中,否則,他就能第一時間找到閨女了。
等他得到消息堅決要回去,已經是第二天中午,現場被破壞得十分嚴重,他們以那為範圍四處搜尋,沒有找到任何蹤跡。
葉琅執意要找下去,為此不惜多次增加籌碼。
直至雨季來臨。
再是為了錢的,也不願意在雨季的時候逗留在森林裡,沒有人願意賺這個錢,且所有人都清楚,他們找回雇主小女兒的希望渺茫,哪怕連屍骨都找尋不著。
因此,在大雨將至時,所有雇傭兵都離開了。
葉琅神色木然。
盛著溫開水的紙杯出現在他麵前,但他毫無反應。
同樣憔悴的男子見狀,坐到葉琅身邊,他雙手握住紙杯,久久無言。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手中帶著溫熱的紙杯變冷,男子發出一聲沉重的歎息,他抬手,拍拍葉琅的肩膀,“節哀。”
屋外風雨交加,雷鳴閃電不斷。
葉琅沉默了許久,才開口說道:“她還在,她還在等著我帶她回家。”
葉琅連那個字都不肯說出口,他的聲音嘶啞,嘴唇乾到脫皮,“我總覺得聽到小知梔在喊她很害怕,她說她想回家……”
“阿琅。”男子打斷他的話,不忍道:“你清醒一點,這座森林有多恐怖,你也很清楚,一個才三個月大的孩子,不可能活得下來。”
那個女人都死得這麼慘,更何況是一個小嬰兒?就算一開始沒有葬身獸腹,她獨自一人躺在森林裡,也隻是換了另一種方式悲慘的死去。
而且已經……過去兩個月了。
蛇蟲鼠蟻,飛禽走獸,濕冷的氣候,沒吃沒喝……不管哪一個都能輕易讓一個沒有任何防護的嬰兒死亡。
除非有獵食者憐憫,非但沒有把幼崽吞吃掉,反而叼回窩撫養。
隻是可能嗎?米斯特森林的動物,智商奇高,牠們能分辨出種族幼崽。
千百年來人類用儘多少辦法,都沒法將其探索完全,人類的活動隻能在外圍區域打轉,就這還冒著巨大風險,這片森林每年不知吞吃了多少生命,每個進入此地的人都要先簽下生死約。
廣袤無垠的森林有數不儘的毒蟲,常年不散的瘴霧,比世界上任何地方更凶殘更龐大的凶物,也是世界上最齊全最豐富的自然寶庫,據說在這裡麵還能找到傳說中已滅絕的物種。
特殊的磁場將這片森林保護了起來,阻隔了人類的窺視。
人類是這片森林裡唯一無法長久存活的生物。
或許說,那人沒有把小知梔抱進森林,哪怕隨便扔在其他地方,都還有活著的機會,隻是,這更不可能。
他們緊緊追查在後,那人是走非法渠道進入森林的,而在進入森林時,她就沒再遮掩行蹤,有人親眼見到她抱著個嬰孩進去了,他們就晚了一步,就再也找不到了。
男子的神色越發悲哀,“你……接受事實吧。”
葉琅緩緩搖頭,“小知梔不會就這麼離我而去的,她一定還在等我,等著爸爸接她回家……”
“阿琅,發生這樣的事是所有人都不願看到的,你更要振作起來!你是家裡的支柱,嫂子和知言都需要你,他們還在等你回家!”
提到妻兒,葉琅的神色更是苦澀,“我把小知梔弄丟了……”
男子想到嫂子的性格,一陣無言。若不是嫂子在聽到小知梔被抱走的時候大受刺-激,精神恍惚下摔下樓梯撞到了頭摔折了腿,被強留在醫院養傷,她一定會跟過來。至今,關於小知梔的消息還瞞著她。
雖然理智上明白與葉琅無關,但畢竟是他曾經招惹的爛桃花,若知道自己的女兒如此慘烈的死去,嫂子身為孩子母親,絕對無法接受,很難不怪罪到葉琅身上,哪怕葉琅自己,也沒法不自責。
那個女人是葉琅曾經的情人之一,而嫂子是聯姻對象,葉琅還算有點心,在結婚前就主動結束身邊其他女人的聯係。
隻是他想好聚好散,那人卻不願意,她不想斷了關係,哪怕他結婚了也想繼續當他的情人,在數度糾纏無果後,女人沒再鬨,似是認命的徹底消失在葉琅的世界。
葉琅已將人徹底拋在腦後,他和嫂子在婚後朝夕相處下,漸漸互生感情,葉琅慢慢愛上了各方麵無比契合的妻子,從此收心。
如果說大兒子是聯姻下結合的產物,那麼小女兒就是他們情至濃時愛的結晶。
隻是誰能想到,那個失了蹤跡的女人,會在暗處日夜盯著他們,數年後,在他們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給了他們如此致命的報複。
小知梔沒了,兄弟的這個家也要散了。
男子張張嘴,不知該說什麼,最終隻能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
雷聲轟鳴接連不斷,雨勢越下越大,覆蓋住了葉琅自喉間短促發出的一聲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