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兒媳婦楊氏過門之後,不織布也不做家務,對此,老劉氏都不敢吭一聲,誰叫沈文五短身材不好討媳婦兒呢。
不過沈文雖然生的不俊,但為人憨厚,且是乾農活的一把好手,楊氏過門後雖然成日裡好吃懶做,但好在肚子爭氣,叫他們五年抱了倆孫子一孫女,子孫旺盛得羨煞旁人。
眼瞧著沈家的日子過得紅紅火火,誰知道沒過多久小兒子沈涼捅了個簍子——和村裡頭的小寡婦張氏勾搭上了,硬著哭天搶地鬨著娶回家來當正經婆娘,好不丟人現眼。
而且張氏最會占便宜貪小,用老劉氏的話說,老三媳婦跟蓮藕成精似的,全身都是心眼,一天到晚算計沈家,氣得她天天都要罵老三媳婦一頓。
但罵歸罵,誰叫沈涼是小兒子呢,罵完該怎麼偏疼三房還怎麼偏疼。
“阿大,阿秋,”老劉氏瞥見孫子在屋外頭,吆喝道:“一邊玩兒去。”
將他們攆了出去。
沈持順坡下驢,回去跟朱氏說他奶不讓他們在堂屋玩兒。朱氏拉著臉,很是不滿。
“早上京城史家打發了人來,”堂屋中,沈山端坐著徐聲說道:“說史老將軍得知我有四個孫子,有意嫁個孫女進沈家。”
他掃了眼兒子們:“我呀,給推了。”
沈文和沈涼猛地抬頭看著沈文:“爹?”
沈山點點頭:“爹知道,隻要和史家結親,史家閨女帶一筆嫁妝嫁進來,咱們沈家就發達了。”
史家為了報他當年的恩情,嫁女兒時必會陪嫁豐厚,少說得帶幾百兩銀子,上百畝良田進門。
“知道還推?”沈涼氣呼呼地質問親爹。
沈山吹胡子瞪眼:“結親講究個門當戶對,咱家的小子配不上史家的閨女,”他指了指桌子上放的銀子:“爹想了想,與其過些年同史家結親,不如眼下要銀子來的實在,”他拿起兩錠銀子掂了掂:“這樣你們三房都有份,誰也不吃虧。”
他向史家張口要了100兩銀子,手中留出40兩,餘下的60兩三個兒子每人20兩。
沈煌微微點頭:“爹說的是。”
兩家結親太不實際了。史家的閨女那是金枝玉葉,將來嫁進來在沈家受丁點兒委屈,得罪了她,兩家說不準就此反目結仇,反倒不如不高攀的。
沈文一向沒什麼主意,好半天訥訥地說道:“咱聽爹的。”
沈山瞧著沈涼:“你們哥仨把銀子分了,咱們跟史家的事就算了了,以後誰也不許再提起。”
沈涼撇嘴:“爹,史家一條人命才值這點兒銀子啊。”埋怨沈山跟史家要少了。
沈山沒理他,他今天沒跟兒子們說實話——史家並沒有來說兩家的親事,見麵塞給他一包銀子便匆匆離開。
他事後琢磨:史成麟剛回到京城那幾年,每逢臘月底都派人給沈家送財物捎話,都被他如數換成祿縣的土儀又送回去。後來有一年,大概十年前年前,史家突然沒有音信了。
這次史家不年不節地送銀子過來,又說不要他還禮,沈山猜測:史老將軍大概不在人世了。
史家的後輩們也許看不上與沈家的婚約,要拿這筆銀子了斷當年之事。
沈山心想:也好。
本來沈家也高攀不起史家,何苦為了多年前的一點兒恩情誤了人家孫女的終身大事。
沈文揣了兩錠銀子回屋,把事情給他媳婦兒楊氏說了。楊氏吊著個臉子:“爹也是的,這麼好的事情非要往門外推,阿大都十一了,正該說媳婦兒了。”
“阿大”是沈文大兒子沈全的小名。
“爹這麼做是對的,”沈文沉默半晌說道:“沈家四個孫子,憑什麼史家的親事說給阿大,媳婦兒又不是彆的能分一分都有份。”
“阿大是他大孫子,”張氏來氣地摔了個水瓢:“怎麼論都該說給阿大。”
“再不濟的,”她又說道:“史家高門大戶的不會就那麼一個孫女,多嫁幾個進來……”沈文一把捂住她的嘴巴說道:“你瘋了,史家什麼人家,你彆太貪心讓人家瞧不順眼翻臉給……”滅了口。
沈山連一樁親事都不敢接,她竟敢肖想幾樁,真是不要命了。
張氏“哼”了聲,進屋收拾白日裡擱在水池的碗筷,一肚子火氣。
半夜,沈煌拿出二十兩銀子交到朱氏手裡:“爹推了史家的親事,改要了一筆銀子,你收著吧。”
“怎地推了?”朱氏有點不大相信。
沈煌簡單說道:“銀子對咱家來說最實在。” 朱氏想了想,轉過彎兒來,苦笑著道:“想是爹有爹的打算。”
沈煌瞧著她頭上的簪子舊了,說道:“你嫁過來這些年,跟著我受苦了,明日去買些衣裳,餘下的……”
他心中想著讓沈持拜個師傅習武,日後去衙門當個快班的衙役,立功的機會多有賞銀……但這會兒沒說出口:“攢著吧。”
“相公,”朱氏揣著銀子:“老三她媳婦兒這回該送阿秋去念書了吧?”
“阿秋”是三房沈涼和張氏的兒子沈知秋的小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