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
梁可風接過錢,餘光瞥見喪明正饒有興趣地打量著自己,她轉身欲走。
骨釘問:“姑娘那麼晚一個人在紅沙灣做什麼呢?”
“有事嗎?”梁可風沒正麵回答,眼神裡有普通女子的彷徨無措。
秦啟明已經走前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梁可風。
眼前姑娘雖美,但臉色蒼白,嘴唇幾無血色,頭上還戴著一頂明顯是在這個小賣部買的沙灘帽,渾身上下透著兩個字:詭秘。
梁可風抬眼看向喪明,此人看上去極為斯文,他雙目如炬,威迫感十足,這不是她一個眼神,三兩句恐嚇就能拿捏的主。
關鍵是,他在盯著她的帽子。
如果他強行摘下她的帽子,發現她頭上的傷口,會怎樣?
隻有傷口倒也還好,可她身上還有鬼仔和粉腸丟失的槍。
骨釘也看出了不妥,他厲聲道:“把帽子摘了!”
間諜生涯多年,梁可風什麼大場麵沒見過,此時她麵前隻有兩條路可走……
在鎮定和慌張之間,她選擇了後者。
“求你……求你們不要舉報我……”她聲音顫抖而卑微,還帶著幾分懇切。
秦啟明看著女子那雙黑黢黢的眼睛,漸漸噙滿淚花,恍若秋水,有害怕,有恐懼,還有我見猶憐。
“我好不容易才偷渡來的……我不想回去……”
她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心底已經想了四五個備選計劃,最直接有效的方法便是,挾持喪明。
尚不知道對麵女子已經在打自己主意的秦啟明彈了彈煙灰,問她:“就你一個人?”
梁可風怯生生地說:“剛才太亂,跟親戚走散了。”
秦啟明重複了一遍:“親戚?”
“嗯。”她聲音低低地應著,如果他走前來揭開她的帽子,她正好可以就勢拔槍挾持他。
嘀嘀!嘀嘀!
計程車再次催促,司機從車窗上探頭出來:“喂!還走不走啊?我打表了!”
還在戲中的梁可風,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喪明,見對方沒有阻攔的意思,她後退兩步,急急朝計程車走去。
上車後,梁可風快速報了地址,計程車起步,的士司機嘟嘟囔囔抱怨:“麻鬼煩!賺錢艱難啊,要上車還在那裡癡癡纏纏拖拖拉拉,浪費大家時間。”
透過車窗,梁可風看見骨釘在跟喪明說話,她會讀唇語,從對方口型可知,骨釘在說:“那個女的臉色不對,頭部應該受了傷。”
隔著老遠,喪明依然盯著車內的梁可風,他說:“她手上有槍,隻要她不是越南幫的人,讓她走。我們今晚最重要的是把紅沙灣地盤做實,讓高佬強永無翻身機會。”
秦啟明說話的時候,還微笑地朝梁可風揮了揮手。
既然被看穿了,梁可風也坦蕩地粲然一笑,並用口型對他說:“Good Luck!小心點。”
如果剛才喪明不放她走,她必挾持他,到時候誰要受點傷,那都是說不準的事。
所以,算他運氣好,也算她命大。
“大哥,她在說什麼?”
秦啟明嘴角一扯:“她說多謝靚仔!”
骨釘聽笑了:“嘴巴還挺甜。”
秦啟明心下默然,這女人真是變臉比翻書還快!
梁可風相信,她和秦啟明不可避免還會再相見的,因為他的野心,也因為她的任務。
在她命懸一線選擇穿書之時,她收到了自己的任務,那就是穿書後,要在七十年代結束前,消滅港城三大社團。
港城警察花了上百年時間都沒辦法徹底殲滅的三大黑/\幫社團,憑她一人之力,如何能完成任務?
但她彆無選擇,要麼死,要麼穿書試一試,或者還有一線生機。
現在是1975年2月,還有幾天就是農曆新年,距離1980年滿打滿算尚有五年時間。
一切皆有可能。
她現在的首要任務,是治好傷和拿到港城身份證。
從紅沙灣到市區,開車也就二十多分鐘。
梁可風在街口下了車,看著外麵老照片式的繁華街景,第一次有了身處70年代港城的真實感。
此時大概是夜晚八點半,路上車水馬龍,街邊廣告牌林立,糖水鋪客滿為患,賣年桔和燈籠對聯的店鋪依然有三三兩兩的客人在徘徊,大排檔乾炒牛河的香味傳來,處處都是濃鬱的煙火氣息。
她照著地址往前走,問了一兩個路人,最後在“梁記麻將館”停下了腳步。
按照原主父親信上所說,這是他們家最大的麻將館,是父親發家的地方,他平時就住在樓上。
麻將館內抽煙的人多,煙霧繚繞,聲音喧嘩,一眼掃過去,除了包廂外,大廳擺了十多張麻將台。
所有麻將台都開了,一個空位都沒有,部分台麵還有人買馬,有服務員穿梭期間提供瓜果點心和茶水,可謂生意興旺。
梁可風走向櫃台,櫃台內有個小哥和一個五十多歲的西裝男人在對賬,她說:“請問,你們老板梁耀祖在嗎?”
“找我們老板什麼事?”回話的人都沒抬頭。
“我是梁耀祖女兒。”
西裝男子應該是個店長或者經理,他站起身,摘下眼鏡,滿臉詫異地打量著來者。
“你叫什麼名字?”
“梁可風。”
“哎呀!”男子激動地拍了一下手,忙自我介紹:“我是梁記的管賬坤叔啊,以前給你們寫過信的。大小姐你是怎麼來的?你等等,老板住三樓,我帶你上去。”
坤叔是店裡的老員工,他以前幫老板找人寄過信,知道老板隻有一個女兒叫梁可風,一直在大陸沒能來港城。
要是大小姐能早點來就好了,如今來晚了,已被鳩占鵲巢,該怎麼說好?
坤叔默默歎了一聲,畢竟是老板的家事,他也不好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