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東頭發全用滾筒綁起,牙簽挑了挑牙齒,單手舉起將一遝港幣撒開對著陽光照了照,笑容滿麵,打開抽屜將錢塞進去。
“妹妹仔,不是我故意為難你,我統共就兩間屋也是想討生活,下次交租要早點,香江不是人人都像我這麼好。”
楚月檸聽著房東的碎碎念,心底暗暗吐槽。
決定賺到錢一定要換個大房子。
告彆房東,楚月檸馱著滿滿一車糖水出了元洲屋邨,剛出門口就看到拿著把桃木梳梳頭的小老太。
“阿山婆?”楚月檸眼眸含著驚喜,刹車停下,“你不是住在九龍塘?”
阿山婆右手挎著個背包,笑著解釋,“是呀,玩的好的姐妹住在這嘛,打電話說這段時間她睡不好覺,我過來陪陪她。”
話音剛落,阿山婆布滿皺紋的單眼皮看向攤車,“就出攤啊?”
楚月檸聽著阿山婆誇獎勤力,兩眼彎彎著微笑,“早做早賺嘛!”
“又是。”阿山婆若有所思的交代,“騎車慢點啊。”
楚月檸兩眼彎彎,踩車回首,“知啦。”
陽光灑在女孩白皙的臉上,畫著大力水手的卡通T恤被紮進灰色中長休閒褲裡,一截白襪搭配著回力球鞋踩著腳踏。
阿山婆見攤車消失在街巷,感慨,“真是靚過海報上的女模特,檸檸生的這幅模樣,不去競選TVB港姐太可惜。”
感慨完,阿山婆才挎著包袱往邨屋走,好不容易找到是哪棟,老眼昏花的眼忽然找到一抹光,尋了過去。
邨屋旁邊的草叢裡,竟然有個盤頭發的阿婆跪在地上祭拜土地公。
李師奶在地上擺了三大疊水果,雙手合十跪在地上,眼袋耷拉烏黑,一道道波浪皺紋的臉上滿是憔悴,講話都有氣無力。
“土地公公啊,我是想有人陪伴沒錯,我也確實想要相親。但是……對方總得是活人,是唔是?全都是死人,是不是過分咗啊?”
李師奶生無可戀,“昨晚和我相親的竟然就是前三天被車撞死的三叔公,唉,我們是親戚嘛,亂,倫搞死人喔。求你啦,土地公,保佑我彆再發噩夢。”
“紅梅?”阿山婆健步衝上前,將人拉起驚訝,“你怎麼在拜土地公?”
李師奶愣愣的被拉起,她見是阿山婆,冰冷的手忙抓住對方不停打著哆嗦,“山花啊,我好怕,好怕啊。”
“彆急,慢慢說。”阿山婆扶著李師奶在草叢旁的石階坐下,“究竟怎麼回事?”
李師奶苦不堪擾,“我每晚都夢見和人相親啊。”
“咦?”阿山婆麵色正經,“你孤身寡人,好事喔。”
“好咩鬼啊,我催(呸),全部都是死老頭。見過閻王爺的人來和我相咩鬼親啊!他們想娶,我都不想嫁。”李師奶被折磨的瘦了大圈,“害得我每晚都不敢睡覺。”
都是一大把年紀的人,阿山婆也沒留幾個好姐妹在世上,見李師奶滿麵憔容,心也紮紮跟著痛,幫著想辦法。
“每晚都做噩夢,有可能是中邪,去找大師看看吧。”
李師奶歎氣:“看大師?阿榮最憎神神道道的事,如果讓他知道啊,一準又怪我不相信科學啊。再者,我也偷偷去黃大仙廟拜咗,根本沒用,不知道怎麼辦。”
“阿榮不會怪你的,畢竟你是他阿媽。”阿山婆想了想,握著李師奶的手起身,“不如這樣,我認識一個後生女,玄學方麵我看她很有天賦,讓她給你看看。”
李師奶懷疑,“行不行的哦?”
“好過你在這裡愁容滿麵求土地公啦。”阿山婆性格風風火火,拉著李師奶就要去廟街。
“等等。”李師奶打轉身,“我先去樓上鎖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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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月檸到了廟街,周末外地遊客多,人流量一下大起來,整條街上全部都是人,摩肩擦踵。
好不容易才停好車。
楚月檸費力將小木桌從攤車底下拖出打開,乾完事,舒緩鬆氣停了下,又轉身去玻璃櫃上的小抽屜裡拿出三角巾,先把自然卷蓬鬆的長發綁起,然後用三角巾把劉海三七分往後下綁住。
她從褲兜裡拿出巴掌大的小鏡子,左右看了看,確認沒有發絲掉前邊才放心。
“來這麼早?”林家樺也推著攤車趕到,將新做的熱蛋撻抽出來放台麵,看著人流量大起來的廟街,眼鏡底下都是笑意,“這麼緊張形象?”
楚月檸摸摸鼻子,眼睛向上看,臉頰微鼓,“沒辦法啦,飲食行業要多注意衛生嘛。客人要是看到糖水裡多一根頭發,怕不是要把我攤檔拆掉。”
“誇又誇張了點。”林家樺從車上搬了個烤箱出來放在攤檔的桌板上,彎腰去插電插座。“不過,今天人多,希望你和我都能多些營收。”
“希望如此啦。”楚月檸剛接話,聽到對麵砰的一聲,兩人停止聊天看過去,發現是車仔麵阿強沉著臉,把一堆塑料碗砸地上罵著做事的夥計,看起來怒火爆天,目光還頻頻看向糖水檔。
林家樺頓感不妙。
阿強曾經是黑社團的成員,雖然已經金盆洗手,但是殺氣還是很重,看這幅仇恨的模樣,應該是葉天良死了,他心有不滿。
“葉天良對他算是有救命之恩。如今人死了,要小心他來找麻煩。”
“沒事,不怕他。”楚月檸收回視線,轉身去打開冰棍箱,“對了,新研發了一種糖水啊,要不要試試?”
將燉過的雪燕盛進碗裡、再依次放入脆爽的淡紅色的桃膠、西米露,最後衝入冰凍過的奶白色椰奶。
她轉身端給林家樺,“幫我試試味。”
林家樺不講客氣,接過碗喝了大半碗,兩眼放光,“可以喔,桃膠雪燕?香江沒人做。”
不似其他糖水檔甜到發膩,一點點恰到好處的清甜,雪燕燉煮過後顏色呈現透明,淡紅色的桃膠在奶白的椰奶裡沉浮,一望就清新的搭配,在炎炎夏日更是添上一股清爽。
“這個可以做主招牌,打算賣多少一份?”
“雪燕進價不便宜,起碼都要10元一份。”
楚月檸算了算,除去近三元成本,淨利潤七元,賣十碗就有70塊。
她算過原主一天糖水的銷量,最少都能賣30碗,大多是7、8塊一碗,一天能賺近300元,除去成本,一個月可以賺5、6千。
要知道香江現在的白領,一個月也才3千多工資。
剛算完,車仔強就過了馬路,眼光直勾勾仿佛要把楚月檸撕碎。他開口,聲音仿佛宿醉了一夜般嘶啞。
“糖水妹,我要你即刻離開廟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