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想向他們投誠,但似乎現在已經晚了。
從她答應了莫經羲,她便已經沒有回頭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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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親行伍先抵達了一處彆苑,這應是寧王府的彆苑,事先早讓人安置好的。
在這裡,青葛被一群侍女和女官簇擁著,沐浴更衣,裝裹上鳳冠霞帔。
寧王是皇子,夏侯氏和寧王是天子賜婚,夏侯見雪已經是王妃的誥命,是以這鳳冠,這穿戴,以及這車馬禮儀自然不同一般。
這時候,克擇官報了吉時已到,茶酒司互念詩詞,樂官揮動繡錦棋,之後鼓吹之聲便響起,催請新娘閣登車。
羅嬤嬤低聲提醒青葛,要賞利市錢酒,青葛按照規矩賞了,於是起簷奏樂,喜簷前行,身後倒是浩浩蕩蕩的隨嫁之物,一眼望不到邊,可謂是十裡紅妝。
這時候路邊擠得水泄不通,這都是禹寧百姓前來觀看王爺娶親的,有禮儀官執了花鬥,拿了五穀豆錢彩果,朝路邊撒去,倒是引得百姓們爭相拾取,那撿到的便歡天喜地,隻說討了大彩頭。
喜車抵達寧王府門前,這時候鞭炮齊鳴,宮燈高懸,各樣繁瑣的禮儀後,一女官捧著銅鏡,麵朝著喜車倒行,又有數名女官手執蓮炬花燭,這是導引新娘的。
於是兩位侍女扶持著青葛,由羅嬤嬤陪著,青葛腳踏青錦褥,跨過了馬鞍,又從乾草和金秤上跳過,由此進入中門。
踏入中門時,青葛視線略抬,透過那紅紗垂巾,她望向這寧王府。
亭台樓閣,飛簷青瓦,縱然此時蒙了一層紅紗,但依稀便是她往日熟悉的模樣。
她熟悉這裡的每一道飛簷,每一處隱秘路徑。
有那麼一瞬間,她胸口發悶,甚至有窒息之感。
她是三十七號,是寧王賜名的青葛,她是效力於寧王麾下任憑差遣的暗衛,是永不見天日的一抹影子。
她是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就這麼冒充身份貴重的夏侯氏嫡女,自這寧王府大門踏入。
不過在那瞬間的窒息後,她便放鬆了下來。
她確實沒有回頭路,隻能往前走。
她緊緊抿著唇,克製著從四歲一直貫穿到十八歲的本能,對主人的敬重,對規則的敬畏,就這麼緩慢地步入,在那莊重的禮樂中,按照禮儀官的指示,拜了天地,又拜了遠方的父母,更接了天子誥封的聖旨。
一切妥當,她便被送入新房中,坐在喜床上,一旁自有喜嬤嬤在那裡忙碌地在床上灑了金銀錢和彩果,口中念著吉祥詞。
青葛微抿了抿唇,閉上眼睛,吐納呼吸。
她曾數次命懸一線,都不曾畏懼,如今隻是要麵對昔日的主人,這沒什麼,他一定認不出自己。
縱然這是她真正的那張臉,但這世上並沒有人知道,她身上已經罩上了夏侯嫡女的殼。
確實沒什麼好怕的。
這時候,寧王踏入了洞房。
可以說,自他踏入的那一刻,新房中的氣息便凝滯起來,那搖曳的紅燭,那懸掛的喜帳,都成為迫人的存在
很快,寧王拿了秤來,撩開了青葛的紅蓋頭。
蓋頭滑落時,青葛抬眼間,便看到了此時的寧王。
他挺拔若鬆,一身暗紅窄袖刺繡喜服挺括好看,金冠玉帶,墨發輕垂,倒是襯得那眉眼更添幾分絕豔的冶色。
此時此刻,他長睫低覆,眸底湛黑,淡漠地垂著眼,氣定神閒地打量著她。
那雙眼睛並沒太多溫情,更多是銳利,就好像一把箭,能射進她的心裡。
青葛迎著那過於鋒利的目光,抿出一個禮貌的笑來,低聲道:“殿下。”
寧王頷首:“現在該做什麼?”
他是在問旁邊的嬤嬤,嬤嬤連忙上前,用紅綠彩結將兩盞喜杯連起來,又在盞內斟滿酒。
於是寧王和青葛各執一杯,喝這交杯酒,青葛自然謹慎配合,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交杯酒後,嬤嬤將那金盞和花冠都放在喜床下,便低頭告辭出去了。
房間內頓時安靜下來,遠處的喧囂聲變得遙遠,寧王和青葛沉默相對。
青葛自然明白,終於要開始了,她要麵對她必須麵對的。
這時候,寧王動作了。
他伸出手來,抬起她的臉來,就那麼在很近的距離端詳著她。
青葛垂著眼瞼,無聲地任憑他打量。
就在這樣的接觸中,她清楚地感覺到了寧王的玉韘,那是寧王慣常佩戴的,就在拇指上,此時那堅硬冰冷的玉韘正咯著她下頜處的肌膚,帶給她冰涼的觸感。
這時候,寧王終於開口,聲音低沉:“夏侯見雪。”
他清冽的氣息就這麼輕輕噴灑在青葛麵頰上,陌生而熟悉。
她低聲應著:“殿下。”
寧王:“你我已經禮畢,從現在起,你是寧王府的女主人,是大晟的七皇子妃,孤的王妃,孤的妻子。”
青葛:“是。”
寧王:“孤希望你能牢記這一點。”
青葛一臉溫順,低低地道:“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妾既嫁於殿下為妻,生是天家人,死是天家鬼,從此後妾一切唯殿下馬首是瞻。”
寧王:“極好,那……我們開始吧。”
青葛:“是。”
於是寧王略低下來,他挺拔的鼻梁輕壓下,之後略側首,薄薄的唇便貼上她的。
青葛隻覺腦子裡“嗡”的一聲,有一瞬間是完全沒法思考的。
其實她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她知道洞房會做什麼。
但這是寧王殿下,是那個對她擁有生殺予奪大權的寧王,往日的她,在他麵前從來都隻能匍匐在他的腳下。
現在,這個人對著她的唇,輕輕吻上。
這是一個過於涼薄的吻,沒有任何男女之間的溫情,青葛甚至仿佛聽到了賜婚聖旨宣讀時那沒有任何情緒的冰冷聲音。
寧王在這麼一吻後,似乎也感覺到了青葛的僵硬。
他撤回唇,沉默而費解地看著她,之後終於道:“你不懂?”
青葛知道自己剛才表現欠佳,她便解釋道:“殿下,妾自是學過圖冊,隻是不曾親曆——”
說到這裡,她陡然頓住。
她如果曾經親曆過,那才是哪裡不對。
不過好在寧王對此並沒有質疑,他抿著唇,垂著眸子,嚴肅地看著她,道:“這沒什麼,孤也不曾親曆此事。”
青葛:“……”
這時候,寧王站起身來。
她是坐在榻前的,而他站起來後,高低錯落,這讓青葛瞬間有了以前的感覺,暗衛麵對主人時,永遠俯首帖耳的恭敬。
她坐在那裡,挺直了背脊,抿著唇,無聲地看著他。
她看到寧王麵無表情地下令:“先去沐浴吧。”
青葛費力地思索著沐浴這件事。
寧王緩緩皺眉,有些嫌棄:“怎麼,你想不沐浴就圓房?”
青葛望著寧王,終於道:“是,殿下,妾也覺得應該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