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葛:“我買的時候,我當時心裡痛快了喜歡了,喜歡過後,到底是扔了還是帶回府中,與我何乾?”
羅嬤嬤:“……”
她深吸口氣,決定不去細想,左右也沒多少銀子,暫且忍著就是了。
總有一日會讓這女子知道什麼是夏侯家的威儀!
青葛:“你看那邊有百戲表演,我們過去看看。”
羅嬤嬤看了一眼那方向,蹙眉:“那邊人多口雜,娘娘身份尊貴,還是小心得好,不要輕易過去。”
青葛正愁沒機會找茬,如今聽得這話,道:“為什麼不可以?我們隻是出來玩玩而已,難道還得小心翼翼躲馬車上?若這樣,乾脆不要出來玩了!”
羅嬤嬤:“難道娘娘忘了送親路上的刺客?”
青葛:“難道你不知道,如今為了這麗澤湖開湖,寧王府早就做下安排,幾乎三步一崗,如果在這種防護之下還有刺客,這寧王府的侍衛難道是紙糊的嗎?”
羅嬤嬤:“可是——”
青葛:“我不想聽到可是,我隻想過去看戲,羅嬤嬤,我該做的做了,誰也沒規定我不能看戲吧?”
說完,她徑自甩手,直接過去看戲了。
羅嬤嬤一慌,少不得趕緊帶著人跟著。
不過此時堤岸上人來人往,各樣買賣攤販,還有雜耍的賣藝的耍猴的,四處都是吆喝聲,更兼一群耍儺戲的,都戴著麵具,怪模怪樣地過來,惹得一群人歡呼著圍了過去。
這麼一來,羅嬤嬤理所當然尋不到青葛了。
她氣得一跺腳,連忙呼喚著侍女和奴仆:“快四處尋找!”
若是讓寧王府知道了,少不得說這夏侯家嫡女實在是沒規矩,丟人!
而青葛在逃離了羅嬤嬤後,她自然明白,羅嬤嬤必然會先試著找她,會幫著隱瞞,此時正是她行事的好時機。
她在千影閣數年,自然也積攢了一些便利的物件,那是自己用習慣了的,而狡兔三窟,這些東西她分了幾處隱藏,一部分細軟和要緊物件藏在千影閣她的房間中,還有一部分就藏在城外一處隱蔽的樹中。
如今這麗澤湖正好位於禹寧城和郊野之間,對她來說行事倒是方便。
她幾個縱躍間尋到了自己藏物件的那棵樹,很高的一棵老樟樹,因為太高了,一般很少有人上去那棵樹。
青葛足尖一點,身輕如燕地飄飛而起,其間以旁邊另一棵樹為借力點,幾個縱躍間已經攀飛上那參天大樹。
在茂密的枝葉和鳥巢間,終於尋到了自己的包裹,為了隱蔽,包裹也是草綠色布料包著的。
她打開包裹後,迅速找出自己往日的短衫並緊身衣褲,換上,之後又拿出各樣易容之物,藏在這茂密枝葉中快速進行易容。
除了自己的本來麵目,她還有三種模樣,一個是略顯冷漠的年輕小娘子,一共是四十歲的婦人,一個是十七八歲的少年郎。
如今她易容成的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小娘子,皮膚略顯臘黃,有著高高的顴骨以及狹長的眼睛。
她大多時候也是以這個麵容執行暗衛的任務,也更喜歡這張麵孔。
其實大部分時候,暴露自己的本來麵目於光天化日之下,總給她一些並不安全的感覺。
她喜歡隱藏在假麵之下,這樣她可以更好地收斂情緒,以最佳狀態去麵對一切突發事項。
她撫摸著自己的臉,感到親切和自在起來。
待易容過後,她拿起麵紗裹巾等物,縱身跳下,先來到了一處池塘邊,對著那裡看了看自己的臉,確定並無破綻後,她才蒙住了麵紗,施展輕功,趕過去城中王府見葉閔。
若論起功夫,她未必是千影閣最好的,但是若說輕功,她根骨奇佳,是千影閣數一數二的。
葉閔曾說,他即使腿腳不曾有傷,輕功也比不上青葛,天賦不如。
就憑這點,青葛是有自信可以自由出入寧王府的。
她這麼幾個起伏,便到了寧王府外,寧王府占地頗廣,高門闊院,府邸恢弘,而千影閣便位於寧王府靠近北門處。
青葛沿著屋脊自北邊圍牆潛入寧王府,先隱在一處飛簷下,觀察著動靜。
千影閣是一座三層樓宇,掩映在綠蔭□□之間,還有兩棵上百年的槲樹,彎曲盤旋地點綴在紅磚青瓦間,乍看之下也是草木葳蕤,水榭清雅。
不過青葛再明白不過,看似尋常的院落,其實暗藏了重重殺機。
一個不慎,便會觸發機關,死無葬身之地。
隻是她這次回來,是要見葉閔,便也不刻意隱藏行跡。
很快,千影閣值守的暗衛發現了她,冰冷的殺意便散發出來。
青葛便自飛簷下伸出手來,食指微屈,和拇指成環,做出手勢來。
千影閣內部有一套複雜的手勢,每個人的身份都有複雜的手勢識彆,且這手勢根據年月日以及奇門遁甲方位不同,又有細微差異,外人便是知道暗衛的手勢,也不可能出參透其中奧秘。
如今暗衛見青葛的手勢,便迅速地以手勢詢問,青葛再答,如此五六個來回後,暗衛確認了青葛的身份。
暗衛之間未必知道名字,但卻可以確認青葛是千影閣三十七號。
在確認身份後,暗衛通稟,青葛終於獲得準許,進入千影閣,過去荷花廳。
然而,才一踏入荷花廳,她驟然停下腳步,並迅速隱在一旁。
荷花廳臨水而建,卷棚頂梁架下安置連續隔扇,而就在廊柱間的半欄坐檻處,設置了香案小幾,葉閔坐在榭樹下,吃著茶。
和他一起吃茶的是寧王。
幾乎出於一種下意識,青葛並不想這時候見到寧王。
上次她觸犯了寧王,寧王下令鞭一百,她因此受傷中毒,葉閔就此放她過來療傷休假,這件事寧王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
————大概率不知道吧,寧王日理萬機,小小暗衛他還不至於注意到。
既如此,她也不希望自己如今突然出現,提醒寧王自己的存在。
是以她隻是靜默地侯在那裡,安靜地等著,等著寧王和葉閔談完後離開,她再上前。
此時恰好寧王要離開,葉閔起身相送,穿過荷花廳旁的臨水回廊。
青葛站在暗影中看過去,寧王一身紫色長袍,頭戴玉冠,清冷凜然,矜貴從容。
後麵的葉閔卻是清瘦沉默,略顯蒼白的手握著銀拐,跟隨在寧王側後方。
寧王往日總是肆行無忌的性子,對任何人都不假辭色的,不過此時卻略放慢了步子,顯然是在遷就葉閔的腳步。
兩個人不知說著什麼,看上去寧王神情有些鄭重。
青葛凝神細聽,隻是他們到底防備心重,這荷花亭鄰水的,隔著潺潺流水,根本聽不清楚,隻隱約捕捉到幾個關鍵字眼“夏侯府”以及“西淵”。
青葛想起羅嬤嬤所言,想著看來是能對上的。
那夏侯見雪的母親本是西淵公主,如今夏侯三爺過來禹寧,是要商討西淵諸事,應是借著這麼一門婚事,夏侯家助力寧王平定西淵,而夏侯家則借助大晟皇室之力,謀取一些好處,圖一個家族綿延。
誰知道這時,她便感覺葉閔的視線淡淡地掃過來,若有實質。
青葛心中微頓。
被發現了。
葉閔就是葉閔,他的眼睛便是刀,可以刮平方圓十裡地。
她便不再躲藏,施展輕功,飄然而下。
因是在寧王和葉閔麵前,她自然不敢唐突,所以下降的速度都控製得緩慢輕盈,猶如一片輕盈的葉,徐徐降落,最後無聲落地。
葉閔不曾看一眼,不過寧王卻淡掃過來。
這樣的輕功可以說天下無雙了。
落地後,青葛單膝跪地,望著前方寧王的袍底,恭敬地道:“青葛拜見主人,拜見閣主。”
她這麼說話的時候,烏發自肩頭垂落,被風一吹,和蒙麵黑紗一起輕蕩,遮住了半邊麵孔。
葉閔抬手,手指微動,無聲地給了青葛一個手勢。
青葛明白,這是說他今日有事要處理,回頭會和她聊,讓她稍侯。
青葛其實有些失望,她能過來一趟不容易,以後不知道是否能找到這樣的機會。
不過碰上了寧王,也沒法,隻能無聲退下了。
而就在青葛走出千影閣時,寧王的目光掃過那即將消失的背影,突而笑了下。
之後,他才對葉閔道:“我以前從不知道,你竟——”
他話說到一半,葉閔的視線已經射過來。
他抿著唇,不太苟同的樣子。
寧王輕挑眉,神情很有些意味深長。
葉閔輕握著手中銀拐,眸色冰冷:“殿下,你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