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卻不能讓夫人就此離去。”霍霆山看向裴鶯。
仿佛有驚雷落下,裴鶯驚得眼睛瞪圓,她反應很大,幾欲起身:“這是為何?將軍您答應過我的!”
霍霆山起身,利落換到裴鶯身旁,再撩袍而坐,他這串動作行如流水,裴鶯還在驚懼中時,他已經坐在她身旁了。
非常近的距離,近到裴鶯的裙擺被方才坐下的霍霆山袍角蓋住。
裴鶯嚇得要起身,卻被霍霆山一把握住了手腕,男人手掌寬大,輕而易舉將那截纖細的腕骨籠在掌中。
他體溫高,手腕處似燃了火,裴鶯下意識抽回手,卻動彈不得,她抬眸看向霍霆山,語氣哀求又有點小怨懟:“您說過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霍霆山笑道:“夫人莫急,聽我說完。”
裴鶯擰了擰細眉。聽他這話不像是反悔,但若不是反悔,為何不讓她走?
霍霆山繼續道:“一個時辰前有士兵來報,在南城門口不遠處發現了一輛馬車,車中裝了幾具屍首,男女老少皆有,馬匹和車內細軟儘數丟失,這家人疑似死於盜匪刀下。”
裴鶯愣住,剛開始沒反應過來。
“寇賊”大肆進城後,有人選擇逃離北川縣,有人選擇躲起來等援兵。無論是哪種,都有風險,運氣不好的丟了性命也不出奇。
霍霆山接著說:“雖然細軟丟了,但在車中找到了他們的過所,夫人猜他們是哪家的人?”
過所,這是如今這個時代的通行證,由小竹簡製成,上麵有頒發官員的名字,持有者姓名和住處。
裴鶯不算遲鈍,霍霆山不似要反悔,多半此事與她有關。孟母等人離開乘坐的正是馬車,加上北川縣在冀州北部,要前往繁鄉郡須南下......
“夫人聰慧。”霍霆山見她眼瞳微顫,多半是想明白了。
裴鶯心神具在這個重磅消息上,忘了抽回手,也沒留意到握著她手腕的男人用拇指輕輕摩挲她腕內細膩的肌膚,似頗為懷念。
孟母他們死了,裴鶯是不悲傷的,最多擔憂女兒知曉後為之傷心。
她名義上的姑氏已罹難,代表著如今沒人能用孝道刁難她。這樣的話,其實她和女兒不用立馬去長安也行,在北川再待一待,等局勢穩定些,等她再攢多點盤纏,最好能和鏢行的武師一同出發,到時再舉家搬遷到長安。
裴鶯思緒飄出很遠很遠,想了很多很多,越想越有盼頭,等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好像發呆挺久了。她的手還被對方握在掌中,而身旁男人嘴角勾著淺淺的弧度,心情頗好。
裴鶯忙將自己手收回,這次對方倒是放開了她,她往旁邊挪了些,兩人交疊的衣擺慢慢分開。
霍霆山沒有步步緊逼:“現下並非太平盛世,有些歹人專門盯著家室人口不多的人家下手,乾偏門,圖快錢。夫人獨身帶著幼女,孟宅建得又不算簡陋,且家中無男丁,正正是那些人下手的不二之選。夫人於我幫助良多,我是不忍看到夫人陷入險地,縣令府有重兵把守,夫人與令媛且安心住在此便是。”
裴鶯半信半疑。
之前的“寇賊”不是真寇賊,那波都過去了,後麵還有不成?再說了,幽州軍暫時在這裡,鐵騎壓城,應該不至於有不長眼的在此時鬨事。
霍霆山自然看出裴鶯的疑惑,氣定神閒:“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夫人哪怕不顧自己,也多想想令媛的安危。”
最後一句將裴鶯釘死了。
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概率,她也不願女兒涉險,失去女兒的痛苦,一次已嫌多。但裴鶯也不願意待在霍霆山身邊,這個男人太危險,強勢如猛虎,她總覺得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對方連皮帶骨吃進肚子裡。
裴鶯有主意了:“將軍,您可否借我幾名士兵,送我母女前往長安。”
既然小縣城不能待,那還是離開吧,去長安那種大城市,不隨鏢行的武師走,和更可靠的幽州兵一道。
霍霆山見她一雙眸子水波般亮晶晶的,心下好笑,她居然認為自己能離開,且還是他派人送她離開。
“不能。”很果決的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