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為她的這個決定,才能讓金氏在八年前南境發生大範圍洪災時挺身而出,用聽風所帶來的信息差和完整運輸鏈,從全國各地搜藥集糧,完美配合朝廷渡過了那場天災,憑實力將金氏推上了江南第一家的位置。
站到最高處,被所有人看到的成功勢必會引來各種覬覦,金梧秋未雨綢繆,在朝廷頒下賞賜後便急流勇退,自導自演了一場混亂,將聽風漸漸淡出人們的視線,把一個初成氣候的龐然大物潤物細無聲的鋪灑到了民間各個角落,用更為駁雜龐大的市場掩蓋了聽風曾經存在的痕跡,將之點點滴滴儘數融入天下商人的生活中,習慣成自然,讓他們在有意無意間就把消息傳播出去。
手握這麼一張知曉天下事的商網,金梧秋想查個人自然不在話下,但也沒想到會這麼快,隻因‘謝映寒’這個名字在京城也曾流傳過一陣,知道他來曆的人不算多,但存心找的話倒也不難。
金梧秋熟練的將五個信筒上的暗碼解開,聽風所傳遞的消息分為甲乙丙丁四級,甲級是經過層層篩選,直接送到金梧秋手中的消息,來源不止一處,敘事角度也各不相同,最關鍵的事,所有【甲級信筒】的暗碼隻有金梧秋一人能夠打開。
而此種【甲級信筒】為精鋼玄鐵所製,巴掌大小,除非用正確暗碼解鎖,任何外力都不能將之打開,若是強力打砸,還會觸發此玄鐵信筒中的自燃裝置,在被砸開之前就能把信筒中的紙條燒成灰燼。
五個信筒中的消息合並起來,謝映寒的生平便赫然於紙,金梧秋看完後不禁眉頭微蹙。
謝映寒曾說自己與信國公府謝氏無關,但其實並非毫無關聯。
他是關中隴州人,他的祖父謝童是第一任信國公謝雋原配王氏之子,原配王氏出身書香門第,謝雋當時隻是個小吏,為了生計入贅到王家,後來國之將傾,戰亂四起,謝雋大義投軍,跟著大祁的開國君主開疆拓土,收複失地,憑著功勳從小兵一路當上了三軍元帥,大祁定國後謝雋更是被授予信國公的爵位。
做了信國公,自然沒人再提謝雋入贅之事,而王家也從善如流,抹掉了謝雋入贅的事實,改為嫁女,其長子王童也改名謝童,王家原以為這麼做就能安坐信國公嶽家之位,卻不想謝雋早被另一個開國功臣之女崔氏相中,非要嫁謝雋為妻,哪怕謝雋直言自己已有妻室崔氏亦不死心,甚至不惜將此事鬨到皇帝麵前,求皇帝下旨賜婚,說願二女共事一夫,平妻而論。
當時國家初立,還需各大世家聯手坐鎮,崔氏是老牌世家,雖經曆戰亂,但樹大根深,就連皇帝也得給其三分顏麵,更何況崔氏又不要謝雋休妻,不算有違天理,便下旨讓謝雋娶崔氏,謝雋自知不妥,卻也無可奈何,最後隻得以平妻的方式另娶崔氏進門,自此崔、王兩家便開始明爭暗鬥。
但雙方實力懸殊,王家說到底就是一門書生,亂世的書生連屠夫都不如,哪怕國之初定,王家與手握兵權勢力龐大的崔家對壘可謂毫無勝算,沒過兩年,崔氏就把王氏擠得毫無尊嚴。
在崔氏的打壓之下,王家子弟處處碰壁,投訴無門,王氏自覺若王家繼續被這樣打壓下去,隻怕家族要毀,她試著向謝雋求助,可兩邊都是妻子,都為他生兒育女,崔氏助他良多,又沒有對王氏和她的孩子直接出手,謝雋實在沒有理由偏幫。
沒有得到丈夫的幫助,王氏心灰意冷,不忍見娘家子侄因她之故永無出頭之日,便自請下堂,將信國公夫人之位拱手相讓,她自此退避隴州,永不回京。
王氏態度堅決,無論謝雋如何挽留都執意下堂,謝雋勸她無果,以半數家財相贈,派軍護送王氏回到隴州。
原以為自己的退讓能王家子弟好過些,然而王氏高估了自己的作用,也低估了崔家的強硬。
王氏離京之後,崔氏的打壓仍在繼續。
直到王氏與謝雋長子謝童做出持劍傷父之舉,被逐出謝家那一年,王氏後悔離京的情緒達到高峰。
她知道自己的兒子不會無緣無辜傷害自己的父親,定是有人陷害。
當年她為了王氏子弟自請下堂,卻忘了此舉會讓親生兒子在謝家舉步維艱,兒子孤立無援受人算計,竟連他謝家長子嫡孫的身份都要剔除。
謝童無意刺傷父親,在父親還沒醒來之前就被人連夜趕出京城,絕望之下隻好投靠遠在隴州的母親,王氏看著自己兒子的慘狀,打從心底裡恨毒了崔氏,一番思量之後,王氏決定反擊,她以謝童信國公長子的身份,在隴州另建了個謝氏。
王氏用謝雋給的半數家財在隴州招兵買馬,一手建立起了隴州一霸謝家堡,劍指崔氏。
兩個女人鬥了一輩子,但就算打著謝氏的名頭,隴州謝家堡的實力還是不如京城,尤其在謝雋身故,崔氏之子襲爵之後,謝家堡的日子就更加難過,但王氏性格倔強,哪怕千難萬難也從未想過向崔氏低頭,在彌留之際,還給後代留下‘隴州謝氏’與‘京城謝氏’永遠勢不兩立的遺言。
時移世易,滄海桑田。
近百年後的京城謝氏如日中天,而遠在隴州的謝氏卻淹沒在世間,直到五年前,隴州謝氏現任族長謝映寒來京城謀事,隴州謝氏才再次被人提起,但很快便被京城謝氏盯上。
被京城謝氏盯上之後,謝映寒想在京城謀事可想而知,處處掣肘,舉步維艱,甚至好幾次都有性命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