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陸言聲音嘶啞,眼眶竟是紅了:“對不起什麼?”
是啊,究竟對不起什麼呢?
或許他早就以為她忘記了。
然而她又怎麼可能忘記呢?
在她心中,那隻擁有藍色眼睛的布偶,才是世界上最厲害的貓貓。
可惜它已經不在了。
它的名字叫雪球,也曾是謝陸言最珍貴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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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初次見到雪球的那一天,那也是應寧第二次來北京。
不過隻隔了短短一年,卻與第一次來時截然不同。
那一年,她的爺爺去世了,臨終前把她托付給了謝家。爺爺頭七一過,謝家來接她的車子就已經停在了村口。
應寧就這麼從南方搬來了北方。
那一年她十五歲,渾渾噩噩地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長途,人還在失去至親的悲慟情緒中無法自拔,一抬頭,一扇深黑色圖案精美的大鐵門就已經映入她的眼簾。
來接她的是雲綦,他的個頭好像又高了些,和去年見他時的模樣差不多,依舊穿著得體的小西裝,身材筆挺,顯得精神煥發,他說話的聲音總是很溫柔,能給人帶來一種安撫人心的能量,“累了吧?快來,我先帶你去放行李。”
謝家坐落在7號院,門前是一扇精美的雕花鐵門,顯得既古典又莊重。進入院內,兩棟三層高的小樓映入眼簾,設計簡約而不失高雅,窗戶潔淨明亮,透射著寧靜舒適的氣息。
車子緩緩停在台階前,雲綦迅速從司機手中接過應寧的行李,微笑領她走進客廳。此刻,客廳內隻有兩位正在打掃的阿姨,大人們都不在。窗戶敞開著,微風輕輕拂過,帶來遠處隱約可聞的鑼鼓喧囂聲。
“今兒個來巧了,聞爺爺做壽,大家都去花園裡聽戲了。這是為你準備的房間。”
雲綦領著她上了二樓,打開房門,將行李安放好,他走到窗前,指著遠處花園裡熙熙攘攘的人影兒說:“走吧,姥爺說了,等你一來就帶你去過去,正好大家都在,也帶你認識認識大夥兒。”
應寧還沒來得及仔細打量房間,就被雲綦領著前往花園。
雲綦體貼又細心,一路上不停地為她介紹,路過一戶人家時,他指著那棟白色三層小樓說:“這是孟家,就是上次找茬讓你看病的那個,一會兒你見了他,看看他還油不油。”
小姑娘想起上次的事情,忍不住低頭笑了笑。雲綦走在她身邊,用眼神掃了她一眼,見她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容,自己的嘴角也揚了起來。
其實應寧心裡明白,雲綦這是看她還沉浸在爺爺去世的悲傷中,逗她開心呢。
就是這份關心與體貼,讓她在這個陌生的環境中感到了最初的一絲暖意。
通往花園要經過一片鬱鬱蔥蔥的竹林。五月,正是竹子生長旺盛的季節,微風拂過,竹葉沙沙作響。
應寧和雲綦兩人並肩走在鵝卵石小路上,突然,一隻通體純白的貓咪從她腳邊竄過,速度快得讓人措手不及。
應寧被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定在了原地。
隻見雲綦迅速反應過來,一個箭步就追了出去,邊追邊喊道:“雪球!快幫我抓住它!這可是謝四的心肝寶貝!丟了是要鬨翻天的!”
應寧回過神來時,雲綦和那小貓兒都已經不見了蹤影。
“雲綦?”她在心裡默念著這個名字,她隻記得他叫這個,但還不確定是哪個“綦”字。至於那隻貓咪,她努力回憶著,邊走邊喊著它的名字:“雪球?”
翠竹叢叢,遮天蔽日,對於初來乍到的應寧來說,頓時生出一種陌生和恐懼。
她心跳越來越快,本能循著鑼鼓聲走去。
快走到竹林出口時,腳下突然被一個小東西絆了一下。應寧低頭一看,竟然是那隻叫雪球的小貓兒,由於速度過快,應寧隻來得及看到它迅速躥進了不遠處的一棟灰色建築裡。
她環顧四周,依舊沒有發現雲綦的蹤影,於是鼓起勇氣,追上了那隻小貓兒。
本是出於一片善心,卻未曾想到,她就這樣陰差陽錯地闖入了一群頑劣少年“為非作歹”據點。
那棟灰色小樓,本是一個活動中心,後因園子新建,雖未拆除,卻成了幾位少爺的玩樂天地。
此刻的花園正熱鬨非凡,然而卻無人察覺,原本應端坐在長輩身後的三名少年已然失蹤。
此刻,在老舊的籃球館內,卻是另一番景象。
一個瘦小的男孩兒站在籃球杆下,頭上頂著一個從宴會上順手牽羊來的西瓜。孟子坤和聞小樓分彆站在三分線外和中圈內,手裡握著飛鏢,目光銳利地瞄準著中間少年頭頂的西瓜。
就在應寧步入籃球館的瞬間,隻聽嗖的一聲,中圈內的少年手中的飛鏢疾飛而出。這一突如其來的聲響嚇得那名抱著西瓜的男孩放聲大哭,西瓜應聲裂開,汁水四濺,他渾身顫抖,滿臉都是紅色的汁水,狼狽不堪。
“厲害啊!”孟子坤朝著聞小樓豎了豎大拇指,隨後也準備投擲飛鏢。三分線的位置比較遠,他手指著那名男孩,戲謔道:“丫彆動啊!要是射你臉上,我可不負責啊。”
男孩聽到這話,哭得更加厲害了。
應寧剛進來時便躲在門後,那隻小貓也沒有進去,反而安靜地在她腳下趴下了。
應寧迅速抱起小貓兒,原本打算悄無聲息地離開,然而就在這時,一直盤腿坐在桌子上打遊戲的少年突然開了口。
“閉嘴。”他雙手劈裡啪啦地按著鍵盤,秀氣的眉頭微微皺著,像是被那男孩的哭聲擾的有些心煩,故意威脅道,“再哭打你哦。”
雪球突然聽到主人的聲音,喵了一聲,從應寧懷裡迅速跳出去,一下子躥到謝陸言身上。
應寧嚇得趕緊往陰影裡又躲了躲。
“雪球?你怎麼跑這兒來了!”孟子坤好奇地走過來,剛要伸手,就被謝陸言抬手擋了一下。
他丟了遊戲機,迅速將雪球抱起,摸著它的頭,眼神從剛剛的冷漠暴躁一瞬間變得異常溫柔,“蠢貓,到處亂跑,丟了怎麼辦?”
他的貓,除了他以外,誰也不許碰。
雪球嫣紅的小舌尖輕輕舔舐著他的掌心,一副乖順討好的模樣。
可忽然謝陸言的眉頭卻皺了起來,他輕輕嗅了嗅鼻子,似乎在雪球身上聞到了一股陌生的氣味。
那是不屬於他的、本不該出現在雪球身上的味道。
有些類似於中藥的香氣。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抬起頭,朝門口望去。
此刻的大門處空無一人,他望著地上的影子,微眯起眼睛。
應寧藏在門口,雙手死死抓著衣袖,緊張得汗都要滴下來了。
“怎麼了?看什麼呢?”孟子坤剛要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可就在這時,謝陸言突然收回目光,像是發號施令,催促道:“趕緊處理正事兒。”
“行。”孟子坤和聞小樓便同時走上前,孟子坤伸手擦了擦男孩的臉,聞小樓則指著地上散落的一堆碎瓷器問,“再問你丫一次,那隻‘壽喜金樽’到底是誰打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