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事。”沈溪山說道:“不會有人在意的。”
宋小河佯裝聽不見,仍在尋找。
沈溪山不再廢話,就走過去拽住她胳膊,拉著她往前走,她抗爭了幾下發現力量上懸殊,於是扔了手中的石塊妥協,“你放開我,我自己會走。”
沈溪山鬆開了她,雙手抱臂,下巴一揚示意她走到最前麵去。
宋小河整了整衣裳,將腰板挺直,端起一股正經的範往前走,似乎當真將屬於“宋小河”的那一部分給收斂起來。
沈溪山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一會兒,暗道她學得倒是有模有樣。
在所有人的眼裡,任何時候的沈溪山都是麵帶微笑,舉止溫文爾雅,行為談吐相當端莊。他名聲太響,不僅代表著仙盟,也代表著新老交替之中,冉冉升起的少輩,更是眾所矚目,命帶仙途的天才少年。
沈溪山的真麵目,知者甚少。
四人行至城門前,豬妖老遠就看見了他們,待他們走近後便拿起手邊的長戟,擋在城門前。
豬妖身體碩大,極為強壯,宋小河站得近了甚至無法與豬妖對視,她又往後退了幾步,仰頭去看。
打頭的豬妖開口第一句就是,“沈溪山,你竟然沒死?”
宋小河大概知道為何沈策會說身高無礙了,因為這妖怪實在太高,估計在它們眼中,她與小師弟的個頭差距約等於無。
“放我們進去。”沈溪山將話接過,不給宋小河開口的機會。
豬妖守衛在門口攔截的,從來都不是凡人,所以沈溪山提出想進鬼蜮城,豬妖就很快就把路給讓開。
長戟一收,沉重的石門被輕易推開,放行了四人。
像是一副熱鬨的市井畫卷在麵前展開,宋小河的視線晃過去,就看到寬闊的石磚路鋪到看不到的儘頭處,街上來往人群十分密集,兩邊則是大小聲吆喝的小攤,其後就是亭台樓宇,各有特色。
路邊飄著錯落的燈籠,此時天光大亮,燈則全是滅的。
若是夜間燈都亮起來,必定是十分繁盛的美景。
唯一不同的是,走在街上的大部分都沒有個正經的人形,不是身軀龐大,就是生得醜陋。
宋小河走在其中,時時刻刻都能感覺到他們一行人才是這裡的異類。
路上的妖看見了他們,紛紛投來奇異的目光,竊竊私語起來。
宋小河起初有些緊張,藏在袖中的手默默摸上腰間的木劍,隨時警惕著危險情況。
但走了一段路之後,她發現那些妖隻是站在一旁看,並沒有靠近的打算,很快就放鬆了警惕。
這裡與人界都城沒什麼兩樣,甚至要更熱鬨,路邊所販賣的東西全是宋小河從未見過的,比如能傳聲的海螺貝殼,能隱去身形的鮫魚鱗,計算時間的銅鈴,在夜間會發光的墨汁。
宋小河玩性大,一看到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自然很快就被吸引了注意力,時常忘記自己還假扮著“端莊文雅”的沈溪山,總是停下腳步伸長脖子去看。
不過約莫是覺得自己有重擔在身,所以宋小河也沒有那麼為所欲為,隻要聽到身後的沈溪山開口喊她的名字,或是嗓子裡發出聲響,她就立即收神繼續往前走。
石磚路走了一半,宋小河看到一個三頭妖怪把頭摘下來在手中當雜耍球拋,那三個頭還在互相叫罵,吵得不可開交。
宋小河登時走不動道了,忍了好幾下終是沒忍住,“看起來有點不對勁,我們去探查一二?”
蘇暮臨指了指她的臉:“你現在可不是宋小河。”
她就轉頭,煞有其事地對沈溪山說:“我覺得小師弟可能會對這個感興趣。”
沈溪山淡淡地看了一眼那熱鬨的地方,問道:“一個摘頭雜耍的妖怪?感興趣什麼?”
“可能會好奇那三個頭在吵什麼。”宋小河說。
“根本不會。”沈溪山朝她走了兩步,微微彎下腰,笑了一下說道:“若是尋常遇見,他會一劍斬了這種愚蠢的妖物。”
“小師弟才不是濫殺無辜之人。”宋小河反駁了一句,轉身繼續往前走。
走了沒幾步,蘇暮臨從旁邊追上來,小聲道:“這座鬼蜮城中沒有無辜之妖,它們之所以不攻擊我們,是因為進城的凡人都是魔神的食物,它們不敢動而已。”
宋小河大約也能猜到,在鬼蜮裡的妖自然沒幾個好的,她想了想,也輕聲說:“那我們走的時候,把這個地方一鍋端了如何?”
蘇暮臨疑問,“你能活著離開嗎?”
宋小河哦了一聲,頗是不好意思地一笑,“忘記了,我還有個死劫在這呢。”
接下來的路宋小河就老實多了,雖然還會東張西望,但不會再停下腳步。
大路走到儘頭,那座高聳入雲的巨大宮殿就出現在眼前,然而走到進出來令人震撼的卻不是宮殿的輝煌,而是盤臥在宮殿前的巨龍石像。
是一條臥在地上,閉眼休憩的龍,純白的石頭雕刻而成,精致到每一片龍鱗都在散發著細碎的光芒,龍角龐大尖利。
巨大巍峨的龍身蜿蜒地盤在一起,尾巴自殿前繞了一圈往上,一朵朵紅如血色的蓮花懸在龍尾兩側,搭建起進入宮殿的長梯。
這條栩栩如生的巨龍仿佛正在沉睡,看到的第一眼,那種洶湧的壓迫感鋪天蓋地,直往人的脊背上壓,下意識地想彎了雙膝以頭搶地。
宋小河怔怔地看著,不知是因為畏懼還是什麼,心臟瘋狂跳動起來,震耳欲聾。
那是一種,直擊宋小河魂魄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