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兒不都是經紀人出麵搞定的嗎?”
鐘黎尷尬地對他笑笑:“我經紀人比較忙,手底下的藝人很多。”
容淩明白了,不問了。
還是因為咖位問題。
“沒想過要換一個經紀人嗎?”他轉而道。
語氣也很平淡,像隻是話家常。
鐘黎自然也沒有什麼多餘的警惕心,頗有些憂愁地說:“換什麼啊?像我那樣的十八線,誰要啊,去哪兒都是冷板凳。而且,其實紅姐對我還可以,她還帶我去天娛了。”
“總有慧眼識珠的。”他這話裡有些暗示的意味,“想換個經紀人其實很簡單。”
鐘黎這才有些回過味兒來,瞧他。
鐘黎又想到了那個吻,還有他昨晚莫名遞給她的那串鑰匙和電梯卡。
不知道為什麼,心好像被撞了一下,生出酥酥麻麻的感覺。
她再遲鈍,也能品出些味道來了。
可是,又怕自己會錯了意。
這人總這樣高深莫測,難辨真假,什麼都點到即止,把遐想的空間留給彆人。
也留了餘地,免得彼此太難看。
-
鐘黎回到住處,把需要整理的東西都打包好。
楊玨幫她一塊兒收拾,把垃圾扔到了門外:“真要搬走了啊?黎黎,舍不得你。”
“放心,我有時間會回來看你的。”
那個禮拜她沒什麼事情,趕兩個通告就是在衝浪。
雖然換了公司,好像沒有什麼本質區彆。
十八線還是十八線,等劇的熱度過去,她還是那個沒什麼人在意的小糊咖。
薛紅說的沒錯,她這樣的咖位,黑她都是給她熱度。
接到楊玨的電話是在一個晴朗的午後,電話裡鐘黎聽得不是很真切,到了現場才知道事情始末。
那會兒都鬨起來了,惠高樓下一團亂。
這是商業中心,旁邊就是國貿三期,鬨這麼大不少媒體都過來了。
長槍短炮,閃光燈不斷。
楊玨的哥哥楊曉陽扯開嗓門在嚷嚷,奈何一幫保鏢攔著,近不得台階上那幫高層的身。
“你哥在乾嘛啊?”鐘黎問楊玨。
“彆提了!他瘋了!”楊玨跺腳,“我哥之前在惠高工作你知道的吧?上個月去了個工地,腳不小心被砸傷了,公司沒賠償就算了,還要辭退他,那房子也收回去了,我嫂子鬨著跟他離婚呢。”
可再怎麼發瘋,也不能到這兒來瘋啊。
這真是撕破臉皮了。
彆的不說,以後業內誰還敢用他啊,換個行當都不行,徹底出名了。
鐘黎和楊曉陽也是多年朋友,他還借給過她錢,她當然不能不管他了,撥開人群跑上去就要拉他。
“哥,咱回去再說。”
楊玨也上來勸。
這麼被一堆人圍觀,跟看小醜似的,鐘黎這輩子沒出過這麼大糗。
喧鬨卻在這時候停了,人群跟摩西分海似的朝旁邊微微讓開,讓出了一條容納幾人通過的道。
鐘黎抬頭就看到了容淩,他身邊還有幾個人,像是惠高的高層。
她真是很難形容自己當時的心情。
丟臉有之,茫然有之。
好在他隻掃她一眼就移開了目光,像不認識她這個人,回頭對身旁一位五十上下的中年人說:“董總,這樣鬨實在不像話,鬨大了對公司的形象也有影響。我跟他們說兩句,先把這兒的人遣散再說。”
惠高的董事長臉色鐵青地點著頭。
也不知道他和楊曉陽說了什麼,之前一直義憤填膺的楊曉陽居然臨時改了口風,還跟那個董總道歉,說自己搞錯了,原來公司早就給了他撫恤,這是誤會一場,讓媒體都散了。
董總有了台階,也不想追究了,叫了個經理模樣的人來處理後續事件,把相應撫恤安排到位,又客氣地跟容淩道了聲謝就離開了。
這事兒就過去了。
現場一片噓聲,看了會兒見沒有熱鬨好看,人也陸續離開。
鐘黎本想離開,卻被他叫住。
他的目光下移,落在她的小腿上。
鐘黎這才發現,小腿的地方有些擦傷,可能是剛剛的推搡中不慎受傷的。
“沒事兒,我回公司處理一下就好。”她這會兒隻想馬上離開。
“上車。”他很直接。
鐘黎悶了會兒,還是乖乖上去了。
-
這是鐘黎第二次來他的辦公室。
她垂著頭坐在沙發裡,想著今天發生的這些事情,不太想跟他說話。
辦公室裡安安靜靜的,隻有牆上滴滴答答的走鐘聲。
那是很老式的美式掛鐘,金屬表盤,嵌著玳瑁,在午後的日光裡折射出一種流彩的霞光。
看久了,會讓人有些暈眩。
鐘黎掰了會兒手指,目光不由落到他身上。
容淩在辦公桌後看文件,似乎也沒有要搭理她的意思,她說不出是鬆一口氣還是失落,抿了下唇。
這時有人過來敲門。
“進來。”容淩合上文件,冷淡道。
進門的是他的秘書,手裡端著一個托盤。
鐘黎匆匆一掃,上麵擱了些消毒的醫用品。
她忙垂下頭。
“一會兒把這個傳真兩份,給AD公司。”容淩起身,將合上的文件遞過去。
秘書忙將托盤擱下,恭敬應聲。
門關上,室內重新歸於安靜。
鐘黎默默數著走鐘聲,餘光裡看到他的黑皮鞋過來了。
每踩一下地板,像踩在她心尖上。
“怎麼,有膽子去惠高鬨事,沒膽子看我?”他在她身邊坐下,語氣裡帶點兒淡淡的嘲諷。
鐘黎臉一紅,終究是有點兒不服氣的:“我沒鬨事!那些媒體不是我叫來的。”
“那男的不是你朋友?還是——你沒到現場?”他輕飄飄一句話,直接給這件事定性。
鐘黎被堵得結結實實,張了會兒嘴巴,沒想出反駁的話。
“那不就得了。出事的時候,人隻會把你一道算進去。以後做事情不要這麼衝動,不該你管的不要摻和。我不到的話,你打算直接被人逮到警局裡去關兩天?”
鐘黎覺得他這話有點冷酷無情,甚至有點兒冷血。
她到底還是沒忍住,小聲反駁:“那你朋友出事,你也不管嗎?”
容淩低頭拿鑷子,蘸碘伏:“我的朋友不會乾這種蠢事。”
鐘黎:“……”什麼人啊?!
她覺得自己需要吸氧。
容淩在這個適當的時機抬頭,把她橫眉怒目的樣子完全收入眼底。
唇角一勾,笑了。
這給她一種他說那麼多,就是在等這一刻的感覺,他就是喜歡看到她吃癟失控的樣子。
這給他很多很多的歡樂。
鐘黎的表情就有些變了,不確定地望著他。
目光對視,漸漸的她就有些招架不住。
他看著她的目光總是很淡,但似乎又有奇異的引力,惹人浮想聯翩。
怎麼說呢?就是那種隨便瞟你一眼,你就覺得自己在他麵前光溜溜的一件都沒穿的感覺。
而且,明明她這麼尊敬他,他卻總喜歡看她的笑話。
可她並不是隻想當他取樂的對象。
鐘黎裝作若無其事地轉移話題:“那你跟曉陽哥說了什麼啊?他這麼聽話,他那人脾氣最爆了。”
曉陽哥?
容淩挑了挑眉,含義匱乏地彎了下唇,開口時語氣和之前一樣:“也沒什麼,隻是說明了利害而已,鬨事不能解決問題,他無非是想要工作和賠償而已。”
“那你也挺會說話的。”楊曉陽那個脾氣。
剛才在惠高樓下,他還以為他會打他呢。
當然,楊曉陽可能並不一定打得過他。
她不由掃過他的腿。
黑色西褲有絲綢般的質感,啞光麵料,看上去很高級,微微包裹著修長有力的腿。
她沒見過他打架,但莫名覺得他應該很能打。
他就是那種看著清貴沉穩,實際上有很多出人意料的特點的那種人吧。
鐘黎覺得他骨子裡有種狠厲勁兒,不是一般人可以挑釁冒犯的。大多時候,他隻是懶得跟你計較罷了。
兩人剛認識那會兒,他從來不提他家裡的事兒,鐘黎也不敢多問,隱約覺得那是個禁忌。她恍惚摸到一點邊兒,可並不知道他的家庭背景深到何種地步,直到後來在一起了,漸漸接觸到他身邊那些形形色色的人,她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樣的階層。
那時候已經為時已晚了,她已無法抽身。
“不管怎麼樣今天的事兒謝謝你。”那天,鐘黎後來那樣說。
“這倒算句人話。”他微微笑,低頭替她上藥。
鐘黎:“……”還是收回感謝吧。
估計這位容先生也不太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