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逢澤這次很有底氣,說話間儘是不容質疑的權威感。
“你老公在港城,你一個人待在京城於情於理都不合適。”
“柏彥港城那邊忙,你也要體貼一點,彆讓他兩地奔波。”
“而且你現在已經嫁人了,難道要分居兩地嗎?”
虞清雨闔上手裡的法語書籍,閉了閉眼,耐心告罄:“爸,你直接說結論吧,我不想聽中間的論證過程。”
“明天你就去港城。”虞逢澤言簡意賅,直接宣告結論。
是通知,不是商量。
虞清雨覺得莫名其妙,勉強壓著火氣:“去港城乾嘛?向全世界宣告我們夫妻關係良好,感情深厚,天作之合?差不多得了吧。”
這場無聊的炒作差不多也該到頭了。
“我的意思是,你該搬去夫家住了。”虞逢澤向來的說一不二。
昨晚沒睡好,後知後覺的頭疼泛了上來,虞清雨呼了口氣:“你這是要把我趕去謝家?”
虞逢澤:“這不是理所應當的嗎?誰家女兒嫁了人還賴在娘家不走。”
“又沒賴在你家。”虞清雨咬牙切齒,“要我提醒你,我現在住的婚房戶主名是我自己嗎?”
電話那端笑了聲,幾分嗤音,虞逢澤一擊必中:“自己一個人住的房子,也能叫婚房?”
虞清雨無話可說。
“你明天就搬去港城。”
來自虞逢澤最後的通牒。
憤憤地將手機丟到一邊,虞清雨額角處錐錐的悶痛,越想越是冒火。
手上書本夾上書簽放置一側,虞清雨抿了抿唇,蹙眉間,她又再度撿回手機,將那篇炸裂的報道又看了一遍。
思量間,她點開一個空白的聊天框,猶猶豫豫中,手指已經按下了語音通話。
“有事?”清冽沉淡的聲線透過聽筒,鼓震著她的耳膜。
虞清雨愣了幾秒,突然聽到他的聲音,幾分恍然。
她和謝柏彥之間的聯係方式,還是婚禮那天加的。站在宴會廳後台一身華服的新婚男女,相顧無言,做的唯一的事情,便是加上了彼此的聯係方式。
雖然他們至今還從沒聊過天。
那天虞清雨還問謝柏彥通常是用什麼聊天軟件,WhatsApp還是Facebook?
光影寐色中,他淡眸睨來一眼,沒有回答。
虞清雨眉心微折,看不清晰他眸底的神色,試探又問難道不用聊天軟件,隻用短訊溝通?
話是這樣問的,心裡卻揣度著,這男人看著雖古板冷淡了些,應該也不至於活在舊時代吧。
“用你常用的吧。”謝柏彥微微頷首,緩緩將視線挪到她的臉上。
“那就微信。”
虞清雨添加聯係方式的時候,還多看了一眼。
謝柏彥的聯係人列表裡空無一人。
大概也算是另一種形式上的獨一無二。
虞清雨漫不經心地擺弄著自己精致的美甲,原本騰騰的火氣,在聽到謝柏彥聲音時彌散了許多,像是冷空氣襲來,燎原的火焰也被霜雪撲滅。
輕咳一聲,她語氣很淡,仿佛公事公辦的正經態度:“請問深夜獨回港城的謝先生,那篇港媒報道,你準備怎麼處理?”
謝柏彥那邊背景音有些吵,如玉的音質中透著穿透力,再經過電流處理,淌過耳蝸,酥酥麻麻一路向心房綿延。
冷冽嗓音清晰入耳:“你不是已經處理得很好了嗎?”
虞清雨快速眨了兩下眼睛,無端而起的熱度攀上麵頰,想起她昨晚的微博,也不由赧然。
愛心和玫瑰,這兩個表情,她短時間內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原來你知道網上風向的啊,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深居簡出,不問世事呢。”
昨夜鬨得風風火火,謝柏彥不知道也難,隻是沒等他出手,他的這位新婚太太已經將事情處理完善,平息風波。
“港媒一向如此,不必放在心上。”輕描淡寫一句話,將所有波瀾掀過。
“哦……”虞清雨指尖扣著無名指上那枚鑽戒,神思有些恍惚。
“太太放心,剩下的我會處理好。”許是察覺到她的心不在焉,他不疾不徐又添了一句。
虞清雨手指一頓,莫名的安心。
她沒應聲,隻有淺淺的呼吸聲交映,在嘈雜的背景音中格外清晰。
虞清雨聽到有人在喚他,英語和粵語混雜在一起,帶著醉意的高亢聲音,而後似乎手機拿遠了些,她聽到謝柏彥對那人說了句什麼。
皺眉,她咳了一聲。
下一秒,他清潤的聲音再起:“還有事?”
虞清雨想起今天虞父莫名其妙的要求本就有些煩,而她這位新婚先生和她通電話居然還分心,讓她剛剛壓下去的火氣再次燃起來。
“難道沒事,你金屋藏嬌的太太不能給你打個電話?”
“金屋藏嬌?”清冷如溪的聲線輕輕念著四個字,尾音裡浸透著纏纏繞繞的溫意,帶著一聲寡淡的輕笑。
虞清雨咽了咽嗓子,忽而覺得自己用詞不太合適,但又不想露怯,隻能硬著頭皮說:“怎麼了?你有什麼意見?”
“沒什麼。”微低的聲線溢出意味不明一句話,“漢語言文學也挺博大精深的。”
虞清雨紅唇抿了抿,尾音咬得極輕:“那隻能證明你國語太差。”
總歸不會是她的問題。
一點淡笑在耳廓處散開,虞清雨低眉揉了揉耳朵,心底壓著的煩躁消散了許多。
亂糟的背景音中傳來一聲由遠及近的彙報聲:“謝總……”
然後是一道壓低的男聲提醒他:“小聲點,謝太太查崗呢。”
查崗?
“……”虞清雨忽然一哽,問道,“你在應酬?”
謝柏彥似乎是換了個安靜的地方,那些噪音褪去,他簡單解釋了句:“項目慶功宴。”
“哦……”虞清雨依舊心氣不順,陰陽怪氣了句,“你的員工們都貼心地配合你查崗了,怎麼堂堂謝總卻沒有點自覺性呢?”
“所以這通電話是要查崗?”謝柏彥聲線很淡,聽不出任何情緒,“那需不需要我拍照配合一下?”
虞清雨輕嗤一聲:“倒也不用,我也不是那麼不懂分寸不諳事理的人。”
“謝總有心就夠了。”
依舊怪裡怪氣。
也不等謝柏彥回複,虞清雨懶得再和他繞圈子了,直接開始這通電話的正題:“謝柏彥,我明天飛港城的航班。”
“嗯?”一點氣聲漾開。
虞清雨揉了揉耳朵,唇角彎起嘲弄的弧線,清甜的聲線一字一頓:“你太太實地查崗來了。”
“那——”電話那端停頓半秒,而後輕笑一聲,溫潤的聲線鼓噪耳畔,毫無損質地遞入她的耳腔。
“歡迎來到港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