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重生後第一次來到這裡。
上一世入魔後,她無數次夢到這裡,夢到過坐在梅樹下撫琴的君無渡,這是她無數次拚了命都想要回到的地方。
如今再回來隻覺得心情異常的平靜,以往熟悉的環境如今對於她來說格外的陌生,像是在欣賞一個即將路過的風景。
提步穿過梅林邁入大殿,她不再像上一世那一般語氣熱烈地喚著師尊師尊,興衝衝地朝裡衝。
而是站在偏殿外規規矩矩地敲了敲門。
等了一會兒,沒有反應。
南枝耐著性子再次敲了敲。
隔了約莫有半盞茶的時間,君無渡的聲音從房間裡傳了出來。
“何事?”
聲音冷淡,隻是南枝卻敏銳地捕捉到語氣裡不同以往起伏,像是在極力壓製著什麼所以顯得幾乎微不可查。
這是又毒發了嗎?
九重焚天毒的藥效霸道無匹,發作時猶如最頂級的春··藥,且無藥可解,要麼放縱自己找人合修一點點解除藥效,要麼壓抑到爆體而亡。
其他任何一個人身中這樣的毒藥,南枝相信絕對忍不住猛烈的藥效會選擇放縱,然而唯獨君無渡不可能,在上一世驚鴻仙子提出找女子與他合修拖延時間尋找解藥時,君無渡寧願選擇親手毀去自己的肉身修為,也沒有接受她的提議。
真真是嚴於待人,苛責待己的狠人,不過這樣的狠人卻是為了守護天下蒼生。南枝雖說不再對君無渡有半分遐想,卻還是對這份信念肅然起敬。她是個自私的人,如今隻想保護好自己護好周小一和阿姆,她也沒本事扛起那麼重的擔子。
收回思緒,南枝也不像曾經那樣推門而入,而是站在門外揚聲說道:“師尊,弟子需出門半月采藥,特來請假。”
房間內,君無渡半坐在床榻上,一頭散落的青絲蓋住了因為裡衣鬆垮而露出的肩頭,他麵色潮紅,嘴角的鮮血逶迤地滑過喉結。
肉眼可見的汗水浸濕了雪白的裡衣,單薄的布料變得透明,緊貼著肌肉分明的修長身軀。
壓抑地低咳了一聲,顫抖的指尖攏了攏滑落在肩頭的裡衣,吃力地交疊好衣領直到如往常般嚴絲合縫,手臂便再也無法撐住般地落在了榻上。似乎這個簡單的動作花光了他所有力氣一般,他大口喘息著,胸膛急劇起伏,白玉般的脖頸處青筋暴突看起來像是隱忍到了極致。
直到灼熱到幾乎能焚燒一切的熱·潮終於散了些,他濃密的睫顫抖著,吃力地擦乾淨嘴角的血痕,拉過一旁的被子蓋在了自己的身上,如此便和平日裡看不出兩樣了。
要是聽不到回應,南枝就會不管不顧地推門而入,教訓過幾次卻還是會犯這樣的錯火急火燎得總是沒得半點耐心。
君無渡那一雙泛著紅痕的鳳眸看了眼房門,兀自又垂了下去。
像是習慣性地等著失去耐心的南枝推門而入。
百無聊賴的南枝把院子裡盛開的蘭花數完了,還是沒有等到君無渡回複。
她還等著這會就下山呢,再拖下去太陽都要出來的。
有些不耐煩地撓了撓臉,再次喚道“師尊,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
君無渡掀眸,盯著依然緊閉的房門緩了緩神,到現在南枝還站在門外不似從前那般冒冒失失不知禮數地闖進來。
這次竟如此乖巧?
看來上次的處罰終於讓她長了些記性。
本想像對待其他人一般立刻趕走她,但他深知南枝闖禍的性子,而且即便他此刻不讓她去她也會想儘辦法偷摸著下山,想到頭疼的南枝,君無渡不得不強忍著提起精神。
一波猛烈的熱··潮卻再次上湧,君無渡重重地悶哼了一聲,旋即又咬著舌尖死死地壓了下去,他單手撐在床榻上微弓著腰,眼尾發紅,無聲地喘·息了好一會兒,直到確定自己的聲音聽不出任何異常才問道:“你可知仙門大比快要開始。”
“弟子知道,師尊放心,出門采藥弟子也會每日修煉。”南枝平平直直地回答道。
一聽這恭恭敬敬的不帶情緒的疏離語氣,那九重焚天毒都沒有弄皺的眉倏地起了細小的折痕。
原本還認為經過那場嚴厲的懲戒,她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卻沒想她明顯竟還在不服氣。
他是她的師尊,教導她約束她有什麼錯,難道任由她野蠻生長?
所有弟子中獨獨隻有她不省心,到現在竟還在使小孩子脾氣,不過是給的教訓還不夠罷了。
劇毒本就讓他氣血翻湧得厲害,此刻就連眼尾都逼出了胭脂的緋色。
修長的手指骨節泛白,他抓緊了褥子盯著緊閉的門板,想如往常般訓斥於她,話到嘴邊卻又收了回來。
他想起南枝渾身鞭傷交錯像是從血水裡撈出來的模樣,兀自闔眼問道“你的傷,如何了?”
怎麼這麼多話,八十鞭會是什麼後果,難道他不知道?
她隻想請個假,難不成還要假裝師慈徒孝?
南枝盯著門板翻了個白眼,嘴上卻依然恭敬地說道:“多謝師尊關心,弟子身上的傷已經全部愈合了。”頓了頓,像是想要快點結束這樣的話題追問道:“師尊,你可是同意弟子請假了?”
即便是壓抑還是能聽出她語氣裡的不耐煩,君無渡內心陡然升起了不快。
轉念一想她小孩子心性,即便心裡有氣隻要過段時間便又會和從前一樣,遂不再多想,說了句“去吧”便闔上了眼。
南枝站在原地對著門行了一禮“多謝師尊。”
說完,轉身就走。
想到自己去鬼市後就能買到大把的高級引雷決,屆時說不定能邁入金丹期,築基八年,她實在是太期待那一天了。
笑容止不住地揚了起來,她眯著眼,腳步輕快。
腳踝的鈴鐺感受到了她的喜悅,‘叮鈴鈴,叮鈴鈴’無風自動了起來。
清脆的鈴聲傳到君無渡的耳裡時,他倏地睜開了眼。
這鈴鐺有多久沒有再響起過了?
不過下山采藥就值得她如此開心,以往她不是最喜待在春山煙欲收的嗎,如今竟這般迫不及待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