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雞母珠(1 / 2)

顧小碗的確老老實實在家裡種地了,旱田水田她全都撿起來,一畝也沒有荒廢的,還養了雞鴨,村裡幾戶人家本來嫌棄她家沒男丁,她自己又是孤女,可後來見她一個人將日子過得好,內外都收拾得整齊,便都想哄她進門做媳婦,還勸著她莫要像是她姐姐們遠嫁,這樣留在鄉裡,以後逢年過節到她爹娘墳頭上走動也方便。

但顧小碗才幾歲?自然是都婉拒了。

也是這樣,幾戶人家都覺得她心氣高,又開始冷漠相對。

反正她又不竄門,最多就是去村口普賢庵裡找阿拾小和尚說說話罷了,閒暇時候得了空,都在鄉間田野裡到處挖草藥,然後托空相和尚給自己拿去鎮子賣。

如此這幾年來,多少是攢了幾個錢。

這些錢她原本是打算來四姐家後,作為擺攤的啟動資金。

半響見顧四廂母子幾個不動,把顧小碗急得不行,隻朝何穗穗幾個喊道:“還愣著乾什麼?你們姐弟幾個想辦法,趕緊將人弄去醫館裡。”

她一聲冷喝,何穗穗幾個反應過來,看了他們淚眼朦朧的娘一眼,最後決定聽這個比他們年紀還要小的小姨的話。

家裡那些人家不要的破爛,他們都帶著走,有一扇破門板,昨兒晚上還給一家子做床,如今便將何荊元給搬上去,幾個費勁地抬著,往醫館裡送去。

也是巧了,本該早上抓了藥就離開的阿拾,因醫館裡少了一味藥,所以他還在這裡等著,見著顧小碗和顧四廂一家五口落魄而來,連忙上前關憂地詢問:“這是怎了?”他以為,是遭了山匪打劫什麼的。

畢竟這山裡有匪,時不時來鎮子上打劫,那運氣不好的被盯上了,可不就是家破人亡麼?

“此事說來話長,我先去請大夫。”顧小碗簡單回了他一句,也顧不上問他為何還未走,急忙去找大夫。

一番交涉,遞了銀子,大夫才過來瞧,卻道這腿就算是治好了,以後走路也是跛子一樣。

顧四廂一聽,哭得更是不能自己了。

顧小碗也顧不上管她,隻叫大夫這裡先治,又抓了吃的藥配了包紮的藥,這才得空問阿拾:“你還沒抓到藥?”

“少了一味紫丹參,說等下午就有貨了。”阿拾回著,一麵擔心地看朝那圍著昏迷中的何荊元哭成一團的顧四廂母子幾個:“你四姐夫沒事吧?”

“命是保住了,走吧,甭等了,回頭叫上我侄女,我們幾個山裡去挖,山裡有。”她雖不會治病,但是這藥她都認得出來,就她四姐夫這些藥,她都沒打算再來抓第二次,就打算照著這裡頭的藥,回去各自分開稱一稱,以後自己挖。

不過許多藥,都得進山裡才有,以前她獨自一人,是斷然不敢往山裡去的,最多就在坡下田野間挖些常見的草藥罷了。

但如今有人作伴,完全可以試著去山裡碰碰運氣的。

阿拾一聽這話,想著也是囊中羞澀了,立即就同意,他是信得過顧小碗的。

如此這般,便與他們一起往紅楓村去。

回去的路上,自是要路過那何滿園的新墳頭,何荊元已經醒過來了,見著大女兒受咱家牽連被退婚後自儘,自也是哭得死去活來的。

也不知是不是顧小碗的錯覺,那時候她竟然在一旁跪著念經超度的阿拾眼中,看到了愧疚。

就好似,這何滿園的死是他造成的一般。

大家都圍在那新墳頭邊上,顧小碗一個人站在旁邊,顯得有些冷漠又格格不入。尤其是她手裡還捏著的那塊紅蓋頭,何滿園從她手裡討去的雞母珠,已經打了孔,繡在上麵了。

在目光接觸到那幾顆雞母珠的時候,她隻覺得自己胸前被厚重的仇恨給填滿了,憋得她一口氣都喘不過來。

猛地一把將那幾顆雞母珠從上麵扯下來,“你們在這裡等我,我漏了一樣東西。”走了兩步,她又忽然頓住,轉頭說道:“我去得有點久,你們若是等不得我,就先回去。”然後她返回鎮子上去了。

她雖年紀小,但是此刻的何荊元半身不遂,又因大女兒之死悲痛不已,自是不能理事,顧四廂就更不能指望了。

所以對於她的話,沒有人生出半點疑惑來。

直至她走後半個時辰,那阿拾才像是想起什麼,“我去看看小碗回去找什麼?”

顧小碗什麼都不找,她捏著那幾顆黑紅相間的雞母珠,在半路的時候給砸碎了,花了一個銅板要了二兩酒,將那雞母珠的碎末在裡麵攪拌了一回,又將殘渣給濾出,帶著那二兩酒就往高癩子家裡偷偷去。

這是冬日,夜色來得很早,黑沉沉的夜幕裡,她瘦小的身子翻進了高家的院子,將那酒放在了桌上,還順便將燭台點了。

她的運氣好,高癩子的女人在桐油鋪裡幫忙,還未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