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與水 “娶了媳婦忘了娘。”(2 / 2)

“她不敢,你們敢!”紀明遙抽出一條手帕,作勢要丟她們,卻撐不住也笑了,“一群壞丫頭!”

屋子裡吱吱喳喳,聲音傳出去,在房簷下歇著的婆子們互相看看,也都高興著。

一個婆子從院外溜進來,與她們分享消息:“小崔大人告辭走了,老爺親送的,大姑娘到底沒出來見。”

覷著屋裡沒聽見,婆子們立刻小聲地七嘴八舌議論起來:

“大姑娘身上這般不好,怎麼家裡沒請大夫?”

“是不是怕衝撞了小崔大人,不方便?”

“都定了親了,又不是外客,怕什麼衝撞呢?”一人立刻說,“再說了,太太、老太太那麼疼大姑娘,怎麼會為了彆人不給大姑娘請大夫。”

有人附和:“咱們府上這麼大,哪個門大夫不能進?小崔大人上哪知道去。”

“倒也是……”

……

崔玨回到家中,兄長正在書房等他。

親兄弟熟不拘禮。崔玨隻對兄長點了點頭,便先洗手,到內間脫去外袍,換上一件家常穿的淡青色細棉布袍。整理衣襟畢,他才過去拱手,正式說了一聲:“大哥久等了。”

“沒等多久,”雖是兄長,崔瑜在崔玨麵前卻一向沒甚威嚴,他眉目也看著比崔玨更可親,笑問道,“這個時辰才回來……看來今日不錯?”

“是不錯。”迎著兄長好奇到發亮的眼神,崔玨聲音平穩,說道,“紀大姑娘身體不適,我與安國公談論了一日時新文章。”

“這、這——”崔瑜著實沒想到竟是這樣。

他一肚子調侃幼弟的話全卡在喉嚨口,隻能問:“那,安國公府可說了紀大姑娘身患何疾?”

崔玨喝下半杯茶,鋪紙邊寫今日與安國公所談的感悟,邊不大在意地說:“安國公沒提,自是不大方便與我說的了。”

崔瑜想了想,雖是這個理,可他總覺得有哪裡不對頭,細想又捉不住,便隻問兄弟:“到底是你未來媳婦,你也不多關心些。”

“還未成婚,互不相熟,打探過多,隻恐冒犯。”崔玨開始寫第二頁紙。

“你這——”崔瑜甩了甩手,無奈笑道,“罷了,你這性子,說了你也不懂。”

他站起身:“晚飯我與你嫂子用,你就自己吃吧。”

“大哥請。”崔玨放下筆,要送兄長。

“忙你的吧!”崔瑜按他坐下,自己背手出了門,腳步輕快。

沒了彆事分心,崔玨很快寫好幾頁紙,自己斟酌著批注修改。

天光漸次暗下來,昏黃色的竹影灑在堂屋青磚地上。

小廝輕手輕腳點起燈燭,火光躍起,室內瑩然生亮。

崔玨從書案中抬起頭。

他想起了溫家公子溫從陽看向紀二姑娘的神情。

——毫不遮掩的灼熱,就像這簇燭火。

他明白,大哥希望他能對婚事,或者說對紀大姑娘再熱情些。

但什麼樣的火能燃燒數十年而不滅?

他並非質疑溫家公子與紀二姑娘之間的情分,隻是,他更希望自己與妻子之間能似江水長流不儘。

便如大哥與嫂子。

如……父親與母親。

……

天已擦黑時,溫從陽終於趕回了理國公府。

雖然姑母留他住一晚再走,但今日是他與遙妹妹的……相看,不似以往隻是表兄妹之間相見了!他該鄭重再鄭重,好生回家與長輩交代才是!

下了馬,他一溜煙便跑到祖母房中。

理國公府的老夫人張氏與夫人何氏早等著他回來。聽見他的靴子聲,婆媳倆一個忙叫丫鬟倒茶,一個忙已站起來趕到外間,摟住兒子上下細看,心疼問道:“怎麼就吃醉了呢?”

“沒留神就多吃了幾杯,累著老太太和太太等我了。”溫從陽輕輕把這個話題揭過去,扶著母親向裡走,笑問,“太太晚上吃了什麼?”

“能吃什麼?不過家常東西。哪有你姑姑家的酒菜香?是不是?”

半酸不酸說了一句,何夫人也就放過了兒子,問:“今兒怎麼樣?”

溫從陽自覺還不算太傻,也隱約知道不大好在母親麵前表現得太喜歡遙妹妹。可想到今天與遙妹妹的相處,他實在太高興了,越說越歡喜,加上母親與祖母又追問得仔細,他不自覺便把一切都說了出來。

親孫子與外孫女將成好事,張老夫人聽得滿意。

何夫人麵上也笑著,心裡卻越發不舒坦。

等兒子回房,她與婆母商議了一會如何到紀家提親,也告退出去,路上便忍不住和心腹感歎:“這些年看下來,明遙丫頭倒算是個好的,人也算懂事,隻是生得也太好了,這就把你大爺迷得找不著北,等真成了親,還不知怎麼樣呢!隻怕你大爺要連親娘……親爹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