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明遙抬頭,對崔玨一笑:“崔翰林真誠相問,我便也直言相答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並無私情。”
崔玨沒有追問她所答是否為真,隻又一揖道:“多謝姑娘。”
他道:“……姑娘如何,我亦如何。”
這話他說得似乎有些艱澀。
見他無彆話要問,紀明遙便與他告辭,到西側間請回太太。
崔玨就在兩間屋子外等待,溫夫人不好多問,但觀明遙的神色,她心裡便大概有了底,讓明遙先回房去。
沿來時的原路邁出後穿堂,碧月慌忙低聲問:“姑娘,怎麼樣?”
“他應該沒看出來我沒戴耳墜……”紀明遙揪住袖口,先安碧月的心。
但他好像看見她裡衣袖子上的墨點了。
可惡啊。
……
崔玨離開安國公府時還遠不到正午。他沒再回翰林院,令小廝去請回兄長,自己也直接回了家。
崔瑜幾乎和崔玨同時到的家,下馬便問:“怎麼安國公府突然叫你去?你還找我回來,是有什麼要事?”
崔玨請兄長到書房坐,將安國公府要換人成親之事說出。
崔瑜聽罷大怒:“這是把咱們崔家當成什麼!”
他站起來,把緋色袍袖甩得“嘩嘩”作響:“是他家要結親,親事既定,又豈是他們想換就換?這也欺人太甚!”
他越想越氣,抬腳就要走:“我找安國公說理去!”
“大哥!”崔玨抓住他,“隻怕此事溫氏姨母為難,我已應下,罷了。”
崔瑜回頭看兄弟,沉默了。
溫氏姨母是母親的表妹,兩位年紀相差有十歲,少時並不很親密,各自成家後,因分隔兩地,更極少相見。
直到十一年前,父親調任回京為禮部尚書,未滿兩載便不幸仙逝。當時母親亦纏綿病榻。外祖母早已仙去,母親的親生姐妹都不在京中,兩三年裡,除去崔家親友長輩外,溫氏姨母亦常來相伴,寬慰母親,對阿玨亦多有關懷,這份情意他們一直記得。
是以,他們本不欲與公侯勳貴結親,卻看在溫氏姨母一片愛女之心,才應了這樁婚事。
也怕人說阿玨攀附上國公府才如何如何,待春闈放榜、金殿傳臚後,崔家才上門提親。
崔玨鬆開兄長:“就這一次了。有勞大哥和嫂子再替我操辦。”
崔瑜深深一歎,坐了回去。
父母離世時,他已近成人,阿玨卻還不滿十歲,自是更看重當年之情。
“操辦容易,去衙門換庚帖,再去下聘就是。”思索一回,崔瑜笑問,“今日可與紀二姑娘見麵了?覺得怎麼樣?”
他深知阿玨的性情,隻隨口一問,算是調侃,沒想他會回答。可喝了口茶抬頭,他竟看見阿玨的嘴動了動?
崔瑜立時向前探身。
崔玨把話咽了回去。
崔瑜急得忙問:“你怎麼不說了?”
崔玨:“尋常相看,無甚可說。”
崔瑜問不出來,連悶帶著對紀家的氣,喝乾兩杯茶,突然麵色一變:“不對……不對呀!”
他忙忙地說:“我想起來了,你嫂子說過,紀家的二姑娘與理國公府的公子是青梅竹馬!兄妹倆……好得很,隻怕今年便要過定成親的!這——”
“我知道。”既然兄長問了,崔玨便道,“紀二姑娘今日已說,那隻是父母之命,並無私情,想來與我,也並非紀家逼她應下。”
他雖如此說了,崔瑜卻還是覺得不行:“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家,有國公府的表哥傾心相待多年,她真能不動心嗎?”
若能對阿玨一心,即便紀二姑娘退過親事也無妨。可若心裡還有彆人,又豈能安心與阿玨相伴?
崔玨重複:“她已說過並無私情,如此便好,其餘我不在意。”
他認真道:“請大哥也勿要再提了。”
情愛有何意趣。
隻要紀二姑娘果真一如今日,通達平和、安分知禮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