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宴禮帶她回了自己那兒。
酒店在路邊,內部很簡陋,除了一張床兩把椅子,一台電視之外,就什麼也沒了。
周大少爺來這兒也算是體驗了一把鄉村變形記。
他刷房卡把門打開,酒店準備的拖鞋他沒穿,因為嫌臟,所以自己另外買了一雙。
他把拖鞋取下來,放在江會會腳邊:“你穿我的。”
他換上了之前一直嫌臟的酒店拖鞋。
眉頭皺著,一臉嫌棄:“這拖鞋到底是不是給人穿的。”
江會會聽到後,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周宴禮垂眸看她。
江會會立馬收了笑,怯生生的和他道歉:“不......不好意思,我剛剛......”
周宴禮卻半分惱意都沒,反倒鬆了口氣:“笑了就好。”
剛才看她一路上都哭喪著一張臉,也不肯說話,他還真怕她一時想不開。
周宴禮把房間燈打開,走進去,房卡隨意扔在桌上,又去浴室將熱水開了。
江會會看著他忙碌的身影,心裡那點警惕也開始慢慢消散。
不知道為什麼,她對他有一種不同常人的信任。
周宴禮原本打算這間房留給她住,他再單獨去隔壁開一間。
但看了眼那簡陋的窗戶,用手輕輕一推,整個搖搖欲墜,連個防盜網都沒有。
這個年代的平江還很落後,治安自然也差。尤其是這種酒店。
周宴禮想了想,用兩把椅子拚成了一個簡易的床:“你睡床,我睡椅子,成嗎?”
他甚至還特地將椅子放到離床最遠的角落。
江會會看著拚在一起都沒有他身高長的椅子,更彆說那椅子是木頭的,連個軟墊都沒有。
她和周晉為完全是兩個極端,一個心事全放在臉上,一個內斂深沉,喜怒不形於色。
周宴禮看見她臉上的內疚了,推她進浴室,在她情緒發酵之前強行中斷:“行了,時間不早了,明天還要上課。先洗澡,洗完睡覺。”
他則拿著煙和打火機,出去抽了根煙。
這地方是真的荒涼,整個鳥不拉屎。他才待了半個月就受不了了。
他媽就是在這種地方生活了近二十年。
想到這兒,周宴禮莫名煩躁起來,猛抽了兩口煙,想著抽空還得回家一趟,把他那個剛滿十歲的舅舅揍一頓。
裡頭傳來動靜,估計是洗完了。周宴禮掐滅了煙,等自己身上的煙味散乾淨了才進去。
房間裡,洗完澡的江會會坐在桌子旁邊寫作業。
他眉頭一皺,沒想到她愛學習愛到這個份上:“這都幾點了,明天再做也一樣。”
她拿著筆,一題一題按照順序往下寫:“明天第一節課就是數學,老師會抽查的。如果沒做完,會扣學分。”
周宴禮調侃她:“三好學生還怕被扣學分?”
江會會抬起頭,看他:“是你的作業。”
“......”
她原本是想幫他檢查一下的,結果發現試卷比她的口袋還乾淨,一個字都沒寫。
包括他的姓名。
“扣就扣唄,全部扣完都無所謂。”周宴禮把作業抽走,隨手扔在一旁,催促她,“你趕緊睡覺,這眼睛都腫成什麼樣了。”
江會會遲疑了片刻,想了想,還是提醒他一句:“你上次小測隻考了八分。”
他吊兒郎當:“八分多吉利。”
江會會:“......”
周宴禮從衣櫃裡拿出衣服和毛巾:“你先睡,我馬上就回來。”
江會會問他:“你要去哪?”
“酒店樓下有個大眾澡堂,我去洗洗。房門我反鎖了,鑰匙隻有我有。你彆怕,除了我沒人能進來。”
說完這句話後,他就開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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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那個大眾澡堂倒是不愧“大眾”這個名字。
除了男女浴室隔開之外,大家基本都是“坦誠相待”
周大少爺生平第一次來這種地方,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
他三下五除二抓緊洗完,一刻也不想在這裡多待。
有大爺拿著搓澡巾進來問他要不要搓背,五塊錢一次。
周宴禮衣服都還沒穿上,這人就突然闖進來。
他滿臉戾氣,不耐煩的罵道,“我他媽搓個屁啊!”
大爺拿著搓澡巾:“五塊錢是搓全身,屁股也搓。”
周宴禮忍了又忍,自己那拳頭才沒落到對方鼻梁上去。
什麼傻逼。
-
來到完全陌生的環境,江會會睡不著,滿腦子都是媽媽剛才的責罵。
這還是她第一次離家出走。
她在被子裡麵翻了個身,不知道該怎麼辦,總不能一直在外麵,總不能一直賴著周宴禮。
雖然......她總有一種感覺,隻要她開口,不論是什麼,周宴禮都會答應她。
她和他媽媽長得很像嗎?還是說,他的精神出了些問題?或者他受到過什麼重創打擊?
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外麵傳來開門的聲音。
江會會嚇得用被子緊緊擋著自己。
直到房門打開,她看到臉色難看的周宴禮進來。
他頭發沒有完全吹乾,還帶著水氣。
穿了件黑色衛衣和深灰色長褲,毛巾搭在肩膀上,手上還拿了兩瓶水。此時黑著臉,一臉不爽。
江會會看到是他,鬆了一口氣:“你怎麼了?”
“沒事。”他拿毛巾隨意擦了擦頭發,走到床邊,將那瓶加熱過的牛奶遞給她,“放眼睛上敷一敷,敷完了喝掉。”
她接過那盒溫熱的牛奶,想了想,還是和他科普了一下:“眼睛腫了要冷敷,熱敷會加重的。”
周宴禮單手開了自己手裡那瓶易拉罐,剛喝了一口。
聽到她的話,他動作停頓,吃了沒文化的虧。
看了一眼自己手裡那瓶汽水,遲疑地把它遞過去:“我這個就挺冰的,你要不......”
江會會搖頭,和他道謝:“沒事,明天應該不會這麼腫。”
她又慢慢地躺回去,看著情緒不佳,至少和往常比起來整個人蔫蔫的。
知道她還在為剛才的事情難過。
“我沒和你講過我的事吧?”為了不讓她一直去想那件事,周宴禮開始轉移她的注意力。
江會會點頭,他的確沒講過,除了總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之外。
周宴禮隨手拖來一把椅子,將自己那張簡易的“床”給拆了。
他坐下後,開始和她講自己的事情:“我很小的時候我媽就過世了,我姑且也算是我爸養大的。但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他真的很忙很忙,連我這個親兒子都見不了他幾麵。但是隻要我惹了很大的禍,他就會出現。”
他笑著看她:“就跟召喚神龍一樣,是不是很神奇?”
江會會看了他一眼,突然說:“其實你也很想你爸爸吧。”
周宴禮這次倒沒反駁,靠著椅背,坐姿散漫:“有時候也會想,但大部分時間不怎麼想。他不愛我,我也就無所謂。”
江會會有點好奇:“你為什麼這麼肯定你爸爸不愛你?”
“我怎麼肯定?”他被她的話逗樂了,“誰家親爹和親兒子一年到頭見麵的次數十根手指都數得清?他老人家位高權重,我算什麼東西。”
“可他不會冤枉你。”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不熟悉他父親是個怎樣的人,但她說的很肯定。
周宴禮沒反駁:“那倒是。”
他爸是個極難接近的人,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壓迫感強大到連他這個親生兒子都覺得畏懼。
更何況外人。
但他護短,格外護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