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便更加感激,笑著道:“我已經遣人去白馬寺了,等那邊安排好了,咱們就過去為你家師父做場大大的法事。”
蘭山君真心實意道謝:“多謝母親。”
朱氏:“咱們一家子人,謝什麼呢?”
她有意親近,因說到做法事,便尋了個話茬子遞過去:“你信佛麼?”
蘭山君點頭,“信的。”
朱氏:“是你自小長在廟宇裡的緣故?”
蘭山君想了想,搖頭道:“倒也不是。”
她跟老和尚都不信佛。若是信,怎麼能在佛祖麵前吃肉殺豬呢?
隻是經曆了前世種種,她覺得這世上應有神佛。
她認真回道:“上有神佛,便有寄托。”
芸芸眾生,所求不過如此了。
朱氏瞧見她這般神情,突然生出些好奇,“山君……你有所求?”
小小年歲,說出來的道理倒是通透。
蘭山君點頭,“是啊,有所求。”
所求還挺多的。
等第三日,她被朱氏帶著去白馬寺為老和尚做法事時,便虔誠的跪在佛祖之下,道:“母親,再允我在這裡為兩位故人祭上轉生燈吧。”
洛陽有習俗,未滿十五歲故去的祭轉生燈,滿了十五歲的點長明燈。
朱氏自然無不應允。她請了方丈來,問:“他們去世時多大的年歲?”
蘭山君一時之間竟然答不上來。
她被綁去淮陵的時候孩子們剛過六歲生辰,但她在淮陵活了多久,卻是不知道的。
剛開始,她意識清醒,還在心裡估算著過去了多少日。但時日一長,她已經活得恍恍惚惚,如昏如沉,自然也就沒記住日子。
她隻能估摸著去:“六歲多吧?應該不至七歲。”
那般難熬的日子,她應該沒有堅持到一年。
朱氏點頭,“叫什麼名字呢?”
蘭山君:“男孩叫柏行,姑娘叫丹韻。”
她生的是龍鳳胎。彼時宋家人都歡喜,名字還是老宋國公親自取的,大笑著道:“喜至我家,弄璋弄瓦。”
朱氏聞言點頭,見她麵露悲傷,倒是沒繼續追問下去他們是什麼關係,隻道:“逝者安息,早已經投胎轉世去了,你不要傷心。”
蘭山君怔怔好一會兒,又問:“還有一些故人,我不記得名字和祭日了,可否合點一盞燈?”
秦趙兩位媽媽,春夏秋冬四個丫鬟如今還在世,寫她們的名字不合適,隻能遙遙為上輩子的她們在佛祖麵前求個好前程。
朱氏便覺得蘭山君是個至情至孝之人,更加滿意,道:“這有什麼不可以的呢?”
方丈在一邊等著,等她們說完了才笑著道:“如此,應該還剩下最後一位逝者了?”
蘭山君點點頭,“是我家師父,俗家名姓不可知,但法號為空名。”
方丈詫異:“是和尚?”
蘭山君點頭,“是。”
方丈呢喃空名兩個字,半晌後笑著道:“空空來,空空去,無名無姓,倒是自在。”
他道:“既然是和尚,便也不用俗家名姓,隻用法號就行。”
又問,“可知逝去時的年月?”
蘭山君點頭,“知曉的。祭日是元狩四十三年臘月十三日。”
方丈:“可知生辰年月?”
蘭山君搖頭,“這個師父未曾說過,但看著應有七十歲左右了。”
方丈知曉這麼多就已經可以做法事了,端正臉道:“如此,便請稍候一會。”
他就去寫了四張祭文。旁邊研墨的小和尚瞧見了好奇,“這位施主祭奠的人都好生奇怪。兩張有名字,但無生辰年月和祭日,一張無名無姓無生辰也無祭日,還是合祭,最後一張無生辰年月,可險,終於有祭日了……”
方丈就瞧了他一眼,輕輕在他的腦袋上一拍,訓誡道:“眾生芸芸,不是誰都能取名字,也不是誰都能被父母親族告知過生辰,更不是誰都有明確的祭日。”
“多的是苦人家出身一樣也沒有的。”
白馬寺香火鼎盛,小和尚自小就跟著方丈,見的來往香客都是貴人,還是第一次碰見這般的“窮苦人”。
他摸著被拍痛的頭搖頭,“師父,我一定記住,可千萬彆再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