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兩點鐘。
季清羽實在是困倦,補了個午覺慢悠悠醒來。長時間的旅程太難受了,就算是乘坐私人飛機也不香,她對著鏡子輕輕描眉,手不敢太重,隻簡單化了個淡妝。
馮成則用十幾個小時總算將集團的最新動向摸清楚了,五年對於一個商人來說跨度不可謂不大,政策的變動,時代的遷移,這可不是用一天兩天就能跟上節奏的,處於他這樣的位置,任何一個決策都至關重要。他並非胸有成竹,譬如二十八歲的他,能力一定是強過二十三歲時初出茅廬的他,同樣的,現在骨子裡靈魂二十八歲的他,也比不上三十三歲的他敏銳。
他身上散發出生人勿進的低氣壓。
季清羽自然不會沒事找事去招惹他,她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偶爾偷瞄一眼似是陷入苦大仇深情緒的他,心情不由得輕快起來,果然,快樂要建立在彆人的痛苦之上,她大概也能猜到他為什麼皺眉,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為了公事。
他說不定還在為了跟馮昱的關係心煩。
像她就輕鬆自在許多了,男女之間那點愛恨情仇,輪也輪不到她愁眉不展,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她看馮成則就很高,比馮昱還高。馮昱一米八二左右,那麼她推算馮成則起碼也在一米八六,比她要高二十公分,那他當然要在前麵衝鋒陷陣。
婚不是她一個人就能結的。
孩子也不是她一個人就能懷的。
季清羽越想越覺得穿到五年後這件事不值得她再失眠一個晚上。
馮成則心煩的時候就想喝酒,正要讓人醒酒時,及時地想到還要去幼兒園接孩子,隻好作罷。
飛機準點在停機坪降落。季清羽已經迫不及待要落地呼吸新鮮空氣,在張助理的帶路之下,她走在馮成則前麵,提著包,步伐輕盈地踩在地毯上,扶著台階下了飛機。
五月份的景城已經入夏。
三點鐘紫外線也很強,季清羽連忙戴上墨鏡,撐著傘快步往陰涼處走,完全將她現在的老公拋在腦後。張助理低頭,掩去了眼裡的驚訝,他是個聰明且機靈的人,自然察覺到了馮總跟太太之間的氣氛不太對,沒了往日的甜蜜,彼此都在刻意回避對方,難道是吵架了嗎?
他跟在馮總身邊也快六年了。
這六年裡,他見過馮總失態過幾次,每一次好像都是因為太太。
還好,還好。他慶幸不已,現在下飛機了,他不用再夾在這對鬨彆扭的夫妻之間。
這裡是私人停機坪,早就有工作人員等候在一旁,馮成則不疾不徐跟在季清羽身後,藍天之下,飛機即將緩緩駛入機庫中。
等到了停車的地方,季清羽瞪圓了眼睛,摘下墨鏡,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輛噴上漫畫彩繪的保姆車。
白色跟紫色相見,是卡通人物庫洛米。
很童真,很酷炫。
一個字,壕,四個字,壕無人性。
跟過來的馮成則:“……”
張助理走上前來,已經有保鏢為他們開門,“馮總,太太,我坐彆的車。”
季清羽頓時有一個大膽的猜測,這輛繪著庫洛米的車該不會是沅寶的吧?她抓緊了手裡的包,再次對嫁給馮成則這件事有了實感。
“上車吧。”馮成則低聲提醒她。
她提著裙擺,鑽進車內,裡麵更是寬敞,從擺飾到抱枕,全都是庫洛米相關的,她還以為自己來到了兒童樂園。跟她好奇的打量不同,身著襯衫西褲的馮成則跟這輛車的氣場格格不入。
車上還有小冰箱跟置物籃,裝的也都是小孩的零食還有水果。
“大概要多久到?”季清羽打好腹稿以後,語氣尋常地問司機。
司機顯然比他們都更了解沅寶的放學時間,“四點二十之前能到。”
季清羽上一次這麼緊張還是在去馮家的路上,雖然沅寶隻是個小孩,但她還是有些局促不安,於是決定臨時抱佛腳,在包裡翻翻找找,掏出耳機,準備戴上再好好聽一聽沅寶的語音消息。
她真怕自己露餡,如果沅寶火眼金睛,一口咬定她不是媽媽,那她該怎麼辦?
就在她要點開語音消息時,一隻寬大的手伸了過來,停留在她眼前。
她錯愕地偏過頭,馮成則用平淡的眼神示意她給他一隻耳機,他也要聽。
看來不是隻有她一個人害怕沅寶牌照妖鏡,她下意識地抿唇一笑,歪頭,摘下左邊的耳機,輕輕地放在他的掌心,她的指腹觸碰到他,兩人皆是一愣。
馮成則淡然地收緊手,將那隻耳機戴上。
季清羽開始播放語音,全都是沅寶的童言稚語。這讓她緊繃著的神經鬆弛下來,她在心裡告訴自己,她就是沅寶的媽媽,隻不過她是五年前的她。
沅寶時不時還會唱歌,不過聽得出來,應該是她自己編詞編曲的,三四歲的小孩哪怕口齒清晰,都要認真聽著才能聽懂歌詞:“月餅月餅圓,月餅圓不圓,圓圓的像太陽,掛在,掛在天上,飄飄飄~~”
季清羽忍俊不禁,差點被她笑死。
馮成則眼裡也閃過一絲笑意。
也許這是自己的小孩,哪怕沒有相處,還是會覺得她好可愛,比街上所有的小孩都可愛。
一個小時過得很快。
馮成則到後來閉上眼睛,隨意靠著椅背,偶爾唇角翹起。
這輛酷炫的車在幼兒園附近停好。小班、中班、大班錯峰放學,小班最早,但門口都停滿了車,他們如果再晚來一會兒,可能也找不到停車位。季清羽貼著車窗看向外麵,注意到有家長在排隊,擔心司機會聽到,她朝著馮成則那兒挪了挪,以氣息音說道:“好像要排隊……”
馮成則也不懂。
這還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來幼兒園接孩子。
“要不我們下車?”季清羽膽子也沒那麼大,她都不認識這些家長,自然要拖著馮成則一起麵對。
馮成則知道躲不過去,頷首,“嗯。”
兩人推開車門下車。
站在外麵也隻能隱約看到園內一角,季清羽反正是漲見識了,這是一所英係學校,從幼兒園到高中都有,他們來的是幼兒部,地理位置優越。到了放學的時間,老師們會讓小朋友排隊,親自把他們送到家長手裡。
有個卷發戴墨鏡的女人看到季清羽,連忙驚喜地過來,“呀,嘉沅媽媽,好長時間沒看到你了呢!”
托家長群的福。
季清羽看到了自己的群昵稱:馮嘉沅媽媽。
但突然聽到有人以xx媽媽來稱呼她,她還是沒回過神來。
下一秒,女人看向馮成則,樂嗬嗬道:“今天什麼日子呀,嘉沅爸爸也來了啊。”
馮成則也難得晃了神。
嘉沅爸爸?
誰?他?
…
兩個女人有說有笑,很快玫瑰班的小朋友乖乖站好,等著被接回家。
馮成則站在季清羽身旁,兩人都目不轉睛地看向園內,掃過去,再掃過來,已經在一群小家夥裡找到了沅寶,同時兩眼發直,定定地看著那可愛的小圓臉,心跳如雷。
沅寶本來無精打采地在跟身後的小男生說話,不知道是誰提醒了她,她睜大眼睛望了過來——
“馮嘉沅——”
周老師掛著對講話筒喊了聲。
其他小朋友異口同聲幫著老師高喊:“馮嘉沅!”
馮嘉沅咧開嘴笑了,有點兒害羞,想捂著眼睛,但又不舍得——
是媽媽!是爸爸!!
她一個大鵬展翅,又化身為小鳥撲棱棱地飛奔過來,高興得帽子飛了掉在地上也沒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