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大虎瞅不出好壞:“不是排隊購買嗎,今日怎地剩下這許多?”
夥計一噎:“客人,萬不敢騙您,我們家的棗泥酥確實是招牌,每日也確實是排隊購買的,今日許是大人物們都有事耽擱了。”
衛大虎笑了,這不趕巧了,好東西今日都給他留著,這媳婦活該他娶啊。
他大笑道:“行,給我包上三份。”
夥計眼睛一亮,嘴上忙應是,高興著便要去打包,可餘光瞧見衛大虎的穿著,一盆水頓時澆滅了他火熱的心,礙於客人貌似不太好招惹,他隻能試探著說道:“客官,這棗泥酥一兩銀子一份……”
衛大虎從懷裡摸出三兩丟到桌上,濃眉一豎,儘顯凶狠:“速速與我包好,點心若是碎了壞了,改明定把你家店給砸囉。”
您便是不說威脅的話,我也怕呀,夥計又慫又歡喜,拿著銀子忙去打包點心。
衛大虎環顧四周,從身上摸出銅板,指著一處道:“那個糖,給包一份。”
“好嘞!”夥計揚聲應道。
從點心鋪子出來,衛大虎又去了酒肆買了兩壇好酒,大手大腳一通花費,昨日摸小龍賣的銀子,今日是不剩多少了。
忙碌一早上,肚皮早已震天響,衛大虎拎著東西去麵攤點了三大碗麵,勉強混了個三分飽,見日頭開始毒辣,便離開了鎮子。
抄小道進了山,再從山路繞著進了深山的路,他幾個眨眼間便沒了身影。
晌午時分,村頭村尾飄起炊煙。
如今世道尚算安穩,若是往前數個幾十年,整個朝廷一團亂糟糟四處打仗,百姓沒個安生日子過,山上的獵戶若想在山下落戶,那是頂頂困難的事兒,村裡人都排外。當然,排外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是獵戶常年見血,不知人品底細的情況下誰敢隨意接納獵戶,簡直是嫌命大。
殺了人往深山跑的人多了去了,誰知道站在你麵前的是不是身上背了幾條人命的大惡人。
所謂上山容易下山難,便是這麼回事兒。
當然也不是毫無辦法,譬如現在的衛老頭、以前的衛大郎便是娶了村裡的姑娘,最後才能從獵戶變成大河村的村民,勉強得到大河村人的接納。當然,村裡人雖是同意了他落戶,但卻隻能在偏僻的地方建房子,當時的衛大郎也圖清淨省事,選了後山腳下。
山腳下是安靜,就是離村裡遠了些。
衛老頭端著碗在院子裡吃飯,剛刨兩口,就聽見山後有動靜。他起身往後院走,就看見自己兒子跟頭猛虎下山似的,後背綁著兩匹布,脖子上掛著兩壇酒,粗大的手掌拎著根小繩,小心翼翼護著幾包點心。
……個糟心玩意兒,背著精細的好布在山裡躥,也不怕樹枝刮壞囉!
“爹,我回來了。”衛大虎見他端著碗,走得更快了,懶得繞到院門,直接長腿一跨進了院子,把東西放堂屋,忙彎腰進廚房拿盆勺飯吃,“餓死了,那鎮上賣的一碗麵還不夠我吃兩口,塞牙縫都不夠。”
“你身上揣了二十兩,就吃了一碗麵?”衛老頭踱步進屋,細細瞅了兩眼他買的東西,暗自點頭,辦事還成。
“花完了,就剩幾十個銅板,隻能吃三碗麵。”衛大虎餓的頭昏眼花,昨晚惦記著娶媳婦,他高興得翻來覆去睡不著,最後乾脆趁著月色翻山去了鎮上,山路走了兩個時辰,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看完他買的東西,衛老頭重新端起碗,父子倆各占一個地兒蹲著,邊吃邊說:“你王大娘今日來過,那姑娘的親娘是個明白人,當娘的如此,想來女兒也差不到哪兒去。我尋思後日就是個好日子,我去把親給你提了。”
衛大虎連連點頭:“那啥時候成親啊?”
“親還沒提就著急著成親了,你在想什麼美事兒呢?這會兒知道急了,早幾年你倒是乾嘛去了,以前也有人給你說過親,咋就沒見你上過心。”衛老頭氣得橫眉豎眼,他們家窮是窮,但耐不住他兒子牛高馬大一看就是莊稼把式好使喚,就有那差不多的人家私下透露過心思,隻是這混賬東西瞧不上。
他隻瞧得上山上的蛇洞,整天就惦記著掏蛇賣。
“同村和我一般大的兒子都滿地跑了,我想娶媳婦咋了,你不想當爺了?”衛大虎堵回去,以前那說的都是什麼親?張嘴就讓拿十兩銀子彩禮錢,還嫌他家窮,薄田不產糧要餓死她家閨女,說他家破爛房子漏風漏雨,嫌他爹瘸腿下不了地是個拖累,她家閨女就是那仙女下凡,腳下的地得用金磚鋪才配得上。
那咋還上他家說親,是不是有毛病。
兒子撅個腚,當老子的就知道他在想啥,衛老頭上下瞅了他兩眼:“隨了你爺,長了個大高個,瞅著就是個下地好手,誰看不眼饞。”
“眼饞也不給她家種地。”衛大虎說。
個糟心玩意兒,說話堵死個人。
當初人家好說歹說,那家姑娘摸樣多好,家裡兄弟多能幫襯,他聽完就回一句:“我一頓得吃半桶飯,家裡糧不夠能上嶽母家借不?”
氣得人家往地上啐了兩大口唾沫,頭也不回離去。
一頓半桶飯,你咋不上天呢!你是能日耕十畝田,還是能當十頭牛使?還借糧,你做啥春秋大美夢呢!
就你這還想討媳婦?你啃樹皮去吧!
至此,再沒有媒婆上門來衛家說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