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剛才也是關心則亂,看見霍翎一切安好後,他也猜到了原因。
隻是……
“怎麼不請相太醫?”
這個問題,無墨也問過。
那時霍翎對無墨說了真心話,現在麵對端王,霍翎溫聲道:“我和我爹已經給相太醫添了許多麻煩,這點小事,就沒必要麻煩他老人家了。”
***
糧倉的大火看著駭人,實則隻是周嘉慕布置的障眼法。
那些混進後勤處,想要點燃大火燒毀糧倉的羌戎刺客,早在第一時間被人拿下。
羌戎為了此次行動,一共派出兩百名精銳。
這兩百刺客化整為零,在羌戎小將的帶領下潛入常樂縣,拿到藏在榷場的兵器後,在端王的必經之路設了埋伏。
羌戎當然不會天真地認為,憑著這兩百人就能在常樂縣掀起大亂,所以除了這兩百人外,還有幾個羌人大戶在暗地裡配合行動。
他們為刺客提供了落腳地,為刺客提供了更細致的情報,還為刺客提供了充足的人手……
要是羌戎真能刺殺端王得手,他們就會趁著常樂縣群龍無首時,在城中大開殺戒,徹底摧毀常樂縣的秩序。
常樂縣與行唐關本就互為倚仗,若是常樂縣陷入混亂,行唐關得不到後方有力的增援,獨木難支,駐守在行唐關幾十裡外的羌戎大軍會立刻拔營,再次攻打行唐關。
可以說,這看似隻是一場簡單的刺殺行動,如若真能奏效,羌戎已經布置好了足夠的後手以快打亂。
屆時局勢將無法挽回。
所以糧倉大火和端王遇襲兩件事,看似已經結束,實際上風波才剛剛開始。
刺客要麼伏法,要麼正在接受審訊。
尤其是那名刺客首領,大燕希望能從他嘴裡套到更多關於羌戎的情報。
那些被羌戎收買的官吏,還有那幾個幫助羌戎的羌人大戶,當晚就被下了獄。
次日中午,常樂縣菜市口,上千人頭滾滾落地,將菜市口前麵那塊空地染得通紅。
這一殺伐果決,狠狠震懾住了那些存有異心,在羌戎和大燕之間搖擺的羌人。
羌戎行動的失敗,也讓更多羌人認清了羌戎與大燕之間的差距。
羌戎能得幾十年太平,不是因為羌戎變得強大了,而是來自於大燕的恩賜!
當大燕決定對付羌戎,不需要出兵,光是關閉交易的榷場,就已經讓羌戎元氣大傷。
不過光有震懾還不夠。
幾日後,端王在燕西十四城發布公文,除了宣布減少燕西十四城未來三年的賦稅外,還頒布了好幾條有利於羌人的政策。
在這樣一手大棒一手胡蘿卜的操作下,燕西十四城的人心徹底安定。
端王也終於能騰出手來處理何泰的事情。
聽說周嘉慕調查出了何泰的不少罪證,霍翎十分感興趣,換了身衣服就過去找端王。
結果到院門口的時候,霍翎才發現端王還有其他訪客。
訪客風塵仆仆,手裡握著厚實的牛皮信封。
他也注意到了霍翎,原本還不太放在心上,但當他的餘光掃見霍翎的容貌,頓時思忖起霍翎的身份和來意。
“霍姑娘,你來啦。”
進去通報的親衛一出來,就看到了訪客身邊站著的霍翎。
按照王爺對霍姑娘的態度,他原本是可以無需通報,直接讓霍姑娘進去的。
偏偏這位從京中來的信使,是端王妃派來的……
他要是敢同時請兩人進去,王爺肯定會覺得他這人沒有眼力見。嘶,這兩人怎麼就撞上了呢。
霍翎看出了他的窘迫,主動出聲解圍:“殿下這邊有客人,我晚點再過來。”
信使跟著親衛往裡走,又忍不住回頭看了霍翎幾眼。
趁四下無人注意,信使往親衛懷裡塞了一張銀票:“小兄弟,不知那位姑娘是何人?”
親衛打著哈哈:“那位姑娘是霍校尉之女,前些天霍校尉遭了歹人暗算,王爺惜才,將相太醫派去給霍校尉診治。”
“如今霍校尉身子大安,霍姑娘應該是代父親來向殿下謝恩的。”
至於這位信使信了沒有,親衛就不管了。
信使進屋先給端王行禮,等端王發話,他才恭敬呈上牛皮信封。
端王用匕首劃開牛皮,取出裡麵的信件。
這一回,除端王妃寫了信外,兒子季淵晚也給端王寫了信。
端王先拿起季淵晚的信。
季淵晚才六歲,卻也識得了不少字,一封書信寫得有模有樣,童言稚語更是讓端王臉上帶了幾分笑意。
隻是,在看到信上最後一段話時,端王唇邊的笑就淡了。
因為在信的最後,季淵晚說他在宮裡表現得很好很聽話,隻是有些想念父王。
又問端王何時才能回家,他長高了很多,還得了皇伯父的誇獎和賞賜,想要拿給父王看。
這番口吻,雖帶幾分孩子氣,卻不像是孩子能說出來的話——因為孩子不會特意強調皇伯父的誇獎和賞賜。
端王放下季淵晚的書信,又打開端王妃的書信。
端王妃的書信,倒是沒有問他要不要回京,隻是解釋了景元帝為什麼會突然賞賜季淵晚一塊玉佩。
端王平靜地合上書信:“你這一路也辛苦了,先下去好好休息,明日本王會將回信交給你,讓你帶回京師複命。”
信使離開以後,親衛不敢耽擱,立刻進屋,將剛才在院門口發生的事和盤托出。
信使塞給他的銀票也被他拿了出來。
端王看著那一百兩麵額的銀票,輕輕一笑。王妃身邊的人倒是大方,隨便打聽個消息,都能拿出一百兩。
“既然是給你的,你就自己拿著吧。”
端王將桌上的信紙全部收起,出門去尋霍翎。
霍翎也沒走遠,就在附近的一棵梅樹下欣賞灼灼盛開的梅花。
“在看什麼?”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霍翎沒有回頭:“縣衙的梅花開得極好,不輸永安縣慈濟寺後山的梅花。”
端王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不僅是縣衙的梅花,燕西路邊最普通的梅樹開出來的梅花,都比京師最有名的梅園裡開出來的梅花要美。”
霍翎好奇:“真的嗎?”
端王道:“真的。你親自去看一眼就知道我有沒有在騙你了。”
霍翎頓時笑得前仰後合,不得不扶著樹枝穩住身形:“看來方才那個信使,真是端王妃派來的人。怎麼,端王妃催殿下回京了?”
被霍翎直接挑破,端王神色不變。
他本就沒覺得能瞞住她。
況且,端王也沒想瞞著。
如今燕西的局勢逐漸明朗,何泰一倒,周嘉慕成為行唐關主將,他不可能在燕西待太長時間。
有些事,也是時候與霍翎聊聊了。
他要得到霍翎,要帶霍翎回京,端王妃本就是避不開的一個人。
“阿翎,我記得你說過,霍家一直希望重返京師。”
凜冽風雪撲麵而來,霍翎慢慢收斂臉上的笑容。
她低下頭,輕嗅麵前的梅花:“我是說過。但殿下,我也問過你,我以什麼身份隨你回京師。”
端王沒有正麵回答她這個問題:“阿翎,在我遇見你之前,我已有王妃。我不曾瞞過你這件事,你與我接觸時,也對此一清二楚。”
“我知道。真要論起來,我還能叫端王妃一聲表姐呢,你說是吧,嗯?表姐夫?”
端王同樣扶住樹枝,隔著樹枝凝望霍翎,眸中滿是灼熱:“就算你喊我表姐夫也沒用,阿翎,你很清楚,我對你誌在必得。”
“殿下既然對我誌在必得,為何還要如此委婉,如此拐彎抹角,而非直接說:你隻能給我端王側妃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