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他很冷淡的把在春夜涼薄氣溫裡咬牙為他光腿穿超短裙的江韻推開,自己上了一輛改裝賽車。
江韻想跟著上車坐副駕,他不讓。
江韻噘高了嘴,去拉車門,拉不動,因為被車上坐著的男人涼薄到底的把門鎖了。
正在溫書的岑嫵就坐在房間窗戶裡,偷偷看著他們的互動。
江韻始終沒能上車,周聞的副駕駛就那麼高冷的空著,然後,他點燃引擎,嘴角銜上一根煙,把車用最快的速度開走。
後麵幾輛車把他當老大,乖乖的緊隨其後。
一排改裝賽車的引擎再次轟鳴巨響,聲音大到像要把天空震碎。
岑嫵看出來了,他們要去比車賭錢。
這是周聞重要的經濟來源,有時候摩托工廠銷售業績不好,拖著工人一直不給他們發工資,再遇上癮酒吧生意也不好的時候,他就會跟人玩命賽車,贏來的賭資會幫他度過短暫的難關。
目送他駕駛的紅白相間的改裝賽車消失在光怪陸離的林越街的儘頭,岑嫵的心像是陷入了一個有巨大旋渦的黑暗裡。
她偷偷的在心裡發出疑問,周聞打算過這樣的日子,過多久。
*
岑嫵在理縣的生活漸漸安穩了下來,淩濛跟馮燕珍不母子是壞人,對她不錯。
雖然是在並不發達的小縣城裡寄人籬下,但岑嫵也漸漸習慣了安心下來跟他們過日子。
她給外婆吳槿打了幾次電話,彙報她的學習狀況,說小姨對她很好,讓外婆不要擔心,她會考上好大學的。
外婆問她想考哪裡,杭城本地,還是北城跟滬市,再或者港城。
要是她去港城,外婆這陣子可以托人去港城找她父親打商量。她也不小了,該為自己的前途好好想想了。
有些抵抗去港城認親的岑嫵說,還沒想好,等到要高考填誌願的時候再決定。
吳槿於是不再給小姑娘壓力,不再說這些讓她煩心的事,一心鼓勵她隻要好好學習就行。
日子一天天的逝去,岑嫵乖乖的埋頭專心寫試卷。
她的臥室窗口就對著周聞的癮酒吧正門,那裡算得上是周聞在理縣唯一的棲息地,很多個晚上,從摩托工廠下班回來,累得不行的他就在酒吧的辦公室裡睡覺。
於是,岑嫵每天都能在寫卷子寫得手疼的深夜,撞見他恣肆浮浪的跟一群紅男綠女狂歡。
她發現他身邊不久就會換女朋友跟著,比他換衣服的頻率還勤快。
岑嫵最近在課間有一次聽陸萱跟於蓓聊過,於蓓問陸萱為何跟周聞分手了,陸萱回答,是因為她觸到周聞的禁忌了。
於蓓問是什麼禁忌,陸萱很憋屈很後悔的說,周聞的錢夾裡存著一個女生的照片,很多年了,那個女生是他老家蘇城的人,跟周聞有婚約,是周聞的娃娃親,兩邊的家庭約定好了,等她長大了要嫁給周聞。
這親事是那個女生她爸答應的,但她本人不同意。
周聞一直記著這事,把她的照片剛在錢包裡,打開一次看一次。
陸萱瘋狂吃這張照片的醋,偷偷拿了周聞的錢夾,動了這張照片,想把它撕了,被周聞抓了個正著,周聞就再也不讓陸萱跟在他身邊了。
於蓓聽完,好奇的問,“照片裡的女生長得漂亮嗎?”
陸萱嫉妒得發狂的回答,“醜死了,一雙眼睛跟野生動物似的,凶巴巴的冷。”
聽到這些的岑嫵想,那個照片裡的女生肯定是絕美的,不然怎麼會被周聞當做唯一的放在錢夾裡。
明明那些跟在周聞身邊被他不斷憑著心情換的女生就很風情萬種了。
*
星期三,上完物理課,陸振旭趁岑嫵去上衛生間的時候,將一個東西放進了她的書包裡。
岑嫵在放學後被這條東西嚇暈在路邊了,手上有個傷口在流血。
周圍很多人上來圍觀,不知道昏迷的女生是誰,更不知道她怎麼就這麼當街躺下了。
聽見人群的議論紛紛,岑嫵乏力的睜開眼睛,看見的全是陌生的臉。
明明這也是個陌生的地方,她才生活不到兩個月,此刻她看見的不論是哪裡,不論是哪個人,對她來說都算不上熟悉。
她為何要傻得在這裡尋找能讓她安心的麵孔。
岑嫵感到手腕很痛,她的整條右邊手臂都腫了起來,血管裡的血液放緩了速度,最後好像再也流不動了。
她慌張不堪的心裡一陣陣的翻湧起惡心,勉強睜開沉重的眼皮來,感知全是天旋地轉的迷糊。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嘈雜人群發出七嘴八舌的議論。
“這誰家的小姑娘啊?”
“穿的是理縣一中的校服呢。”
“麵生得很,我怎麼沒見過。”
“怎麼了,是不是中蛇毒了?看她右手腕在流血,有咬痕啊。就像是蛇咬的。”
“我們理縣哪裡來的蛇?你見過?”
“是不是什麼要錢團夥放出來的新型騙局?”
大家看熱鬨的多,也沒人上來幫忙。
周聞跟自己的跟班李允此時正好騎摩托下班路過,李允喜歡看熱鬨,招呼周聞道:“誒,聞哥,你看哪裡怎麼了?是不是有人當街死了?”
周聞對彆人的事不感興趣,正要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路過,卻見躺地上那小姑娘的臉難得的芳麗,如夏日梔子,似冬夜明月。
他猛的想起來她是誰,使勁踩下刹車,長腿點地,把摩托車吱一聲停在街上,撥開人群上前去,真的見到是岑嫵躺在地上,麵色蒼白,嘴唇失去血色,身體在瑟瑟發抖。
周聞聽見他們說她好像是中蛇毒了,
周聞長眉緊擰,大步流星的上前,撈住岑嫵的腰,將她打橫抱起,厲聲喚她:“醒醒,彆睡。”
岑嫵麵色蒼白如紙,吃力的張開眼睛,瞧見的是男人銳利的下巴,瘦突的喉結,性感的鎖骨。
她小小的臉貼在他堅硬的胸膛上。
明明她以為他是個煙癮酒癮賭癮都重的小混混,然而靠近了之後,卻發現他身上的氣息一點都不難聞。
出乎意料的,男人身上的味道反而是清新的,酷似風吹綠樹時,樹葉散發出的那種美好。
淡淡的香氣傳來,裹雜著年輕男性荷爾蒙的欲感,是一股濃烈的燥意,能焚燃任何東西。
包括少女那顆孤單無助又虛空彷徨的心。
也就是在被他如此緊抱在懷裡,跟他靠近的這一瞬,岑嫵才知道,原來周聞不是一個棲息在黑暗裡的人,身上一點陰森感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