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明斟雪的耳中。
明斟雪麵上“唰”的失了血色，唇瓣微微顫動。
帷幔驀地被挑開，強烈的光線一股腦湧進昏暗的帷帳中，刺得明斟雪眯起眼，抬手遮在眼前。
透過指縫，她看清了那人冷峻的麵容。
明斟雪顧不得雙目的不適，下意識便想躲閃，撐著床榻連連朝後縮，想要縮到角落裡，手腕卻倏的一痛——
獨孤凜單手扣住她纖細的腕骨，猛地將人往身前一扯。
纖弱的身形一晃，明斟雪被獨孤凜自榻上輕輕鬆鬆扯下來，痛的輕嚀了聲撞在他懷裡。
秋夜霜寒露重，更兼瀟瀟夜雨，帝王乘夜而來，華服滲著冷氣，扣住明斟雪腕骨的那隻大掌亦是冰冷的。
唯有灼在明斟雪耳側的呼吸透著令她驚心的燥意。
明斟雪敏銳覺察到，年輕帝王隱忍的怒火。
他不該入夜後來坤寧宮。
事出反常必有妖。
明斟雪掙了掙手腕，想要掙脫鉗製，獨孤凜五指反倒收攏得越發緊，甚至捏住她的下頜，強迫明斟雪與他對視。
對上那雙灼熱的極具穿透力的眸子，似是被他洞悉了心中一切盤算，明斟雪登時臉色煞白，。
小不忍則亂大謀。
明斟雪忍了忍，一咬牙作勢便要跪下。
“臣妾身體不適，接駕來遲，請陛下責罰……”
獨孤凜冷眼盯著她的動作，明斟雪雙膝甫一微微屈下，他便順勢抬臂繞過明斟雪的膝彎，攔腰打橫將人抱起，闊步向床榻走去。
明斟雪尚未回過神，便被扔到了榻上，身子陷入柔軟的衾被中。
心下頓時亂了方寸，她掙紮著要起身，不待她起身，獨孤凜便屈膝壓了上來，雙臂按下去，將她的身體緊鎖在胸膛前。
“皇後不是早就歇下了麼？怎麼，不願見孤便指使宮人來搪塞欺騙孤，這可是欺君之罪——”
“皇後，你好大的膽子！”
帝王低沉的怒喝響徹宮殿。
“你眼裡可有孤這個皇帝，可有將孤你的夫君！”
“為何要騙孤！”
明斟雪被他僵硬地壓在身前，冷汗浸透了裡衣。
沐浴後鬆鬆披著的中衣早在拉扯間滑落，大片大片的雪肌一覽無餘，胸口一粒朱砂痣明晃晃落入獨孤凜的眼眸。
“鬆開我！”
外間傳來門扇合上的聲音，空曠的大殿唯餘一上一下對峙著的兩人。
兩相膠著，明斟雪漸漸失了耐心。
明日之後，她便可遠離這處深宮高牆了，當下更不想與新帝正麵衝突，糾纏下去隻會誤了她的計劃。
她勉力側開脖頸，目光飄向遠處，故作驚異道：“你是何人！”
獨孤凜被她那聲驚呼分去心神，明斟雪鑽了個空子，情急之下來不及多想，隻赤著足往殿外跑去。
手將將觸到門扉，便被身後追來的獨孤凜鉗住舉過頭頂。
力道強悍，不容抗拒。
危急之時，人會暴露最真實的情緒。
譬如此刻，獨孤凜從明斟雪的眼裡看到了清晰的恨意。
少女清澈漂亮的眸子死死盯住他，眼底凝著一團隱忍待發的火，她的身子因畏懼而輕輕顫動，神色卻格外倔強。
成婚三年，明斟雪從未在他麵前露出過這種情緒。
她總是進退從容，舉止有度，挑不出一點兒錯。
她是個合格的皇後。
卻也讓獨孤凜感到莫名心煩。
她無悲無喜，像個沒有感情的木頭，他好似從未真正入過她的眼。
被麵前少女視若無睹的感覺極其糟糕。
獨孤凜懲戒似的，指節發狠劃過少女腕骨處嬌嫩的肌膚。
白皙的肌膚上登時浮現出清晰的紅痕。
想要用更加惡劣的手段欺負她，將這道痕跡狠狠加深。
視線甫一下移，落在少女緊抿著的唇瓣上時，年輕帝王的眸色驀地冷了下來。
“鬆開。”
他掐住她的臉頰，迫使明斟雪鬆開唇。
明斟雪吃痛，被他這突然的舉動嚇得一驚，掙紮著表示抗拒。
卻意外聽到獨孤凜在她耳畔冷聲質問道：
“為何要逃。”
心下猛地一沉，明斟雪似是被勘破了心事，一時怔住了。
逃……
他知道了什麼？
“臣妾沒有……”明斟雪心虛正欲辯解，獨孤凜直截打斷她的話。
“沒有？皇後方才是在做什麼，自孤今夜步入坤寧宮開始，皇後便推三阻四躲著孤。”
原是為著她方才的舉動……
虛驚一場。
還好不曾被他看穿心中惦念著的計劃。
明斟雪心有餘悸，方欲鬆口氣，下一瞬冷不防足尖離地，被獨孤凜單臂托起，重重抵在門扉上。
兩手下意識環住年輕帝王的脖頸，明斟雪驚呼了聲：“陛下饒了臣妾罷，快放臣妾下來。”
目光掠過那張驚慌失措的麵容，獨孤凜愈發頭疼。
“皇後可真是演得一手好戲啊……”
“還想欺瞞孤到何時！”
“我沒有！”明斟雪臉色煞白再難鎮定，下意識脫口而出，“我沒有……”
“沒有？”獨孤凜冷笑了聲，神情愈顯陰鷙。
“若孤今夜未至，這個時辰皇後應當在做什麼，在準備明日出逃的盤纏是麼。”
他…他竟已窺破她暗中籌謀的秘事！
明斟雪倒吸一口冷氣，怔然注視著眼前之人，甚至忘記了掙紮。
“孤最後一次問你，留在這裡，還是執意去追隨明氏被流放的隊伍，死在路上。”
“我……”
明斟雪滿目駭然，垂下眼睫，對上帝王那雙深沉的眼眸，遽然猛地推開他。
“父母蒙冤，骨肉分離，我又有何顏麵苟活於世，陛下不如一道賜死我，九泉之下我亦能同手足團聚。”
說罷，她閉上眼，一狠心便朝立柱撞去。
“你敢！”
一雙有力的手臂箍住她的腰，將人扯了回來。
年輕帝王已然被她大膽的行徑激怒，半分耐心也無，用了幾分力氣將人強硬地按在門扉上。
“皇後跑到這處，是因為喜歡在這裡做麼？”
“皇後好興致，這門扉外，林林總總候著數十名宮人，你不妨猜猜，他們能否看得見殿內的身影，聽得見你的聲音？”
“你想做什麼！”明斟雪被他抵在堅硬的門框上，茫然地搖著頭，一直隱忍著的淚水此刻陡然決堤，順著臉頰滑落，綴在下頜，搖搖晃晃的。
她被獨孤凜托舉著，懸在半空中的雙腿顫悠悠的，沒有著力之處。
“不要……不要……”她眼含淚水，低聲祈求著。
“陛下……”明斟雪哭出了聲，卻也未能澆滅年輕帝王的怒火。
裂帛聲伴著女子的哭聲在寂靜的夜色中傳開。宮人們心知肚明，齊齊轉過身背對著門扉，捂住耳朵。
脆弱的衣物被撕得不成樣子，輕飄飄落在腳邊。
明斟雪心跳如擂鼓，慌忙想要抱臂護在身前遮擋，無奈兩手被獨孤凜單手緊緊箍住。
自己最真實的模樣就這般直白地展露在他麵前，沒有一絲一毫的阻隔與遮擋。
明斟雪陡然崩潰，她清晰感受到頸側逐漸重的呼吸。
“陛下，臣妾錯了…陛下…臣妾不該接駕來遲…不該躲著陛下……”
明斟雪急於辯白，哭得斷斷續續，這話似是起了效果，獨孤凜的動作停了下來。
明斟雪如被淹沒在急流中的人猛然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裡逃生驚喜交加。
卻見獨孤凜捏住她白皙細膩的後頸，目光牢牢鎖住她哭得泛紅的眼尾，音色喑啞：“如你所說，皇後，當重罰。”
玄袍掀起，堆疊在明斟雪身體兩側。
獨孤凜咬上了那顆擾的他心煩意亂的朱砂痣。
“啪！”
清脆的巴掌聲猝然響徹宮殿。
廊下候著著宮人聞聲抖了一抖，霎時麵如土色，暗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