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應該相信公子嗎?”她仍未對這個僅有一麵之緣的少年放鬆警惕,“換言之,公子真的值得我信任嗎?”
聰明。
獨孤凜薄唇一勾,黑眸中流露出幾分欣賞。
盛京頂級名門培養出來的嫡女,絕非繡花枕頭一個,她心思足夠縝密。
隻可惜,對上了靠手段心機取勝的下一任帝王。
她根本不是對手。
廂房內陷入一片死寂,除卻蠟燭燃燒時發出的“劈啪”聲。
昏暗中,液滴墜落時粘稠的響聲聽入耳中格外清晰。
一滴又一滴,打破僵局。
緩慢,冰冷,靜靜流逝……
“什麼聲音。”明斟雪瞳仁驟縮,望向少年失了血色的麵容。
他闔上眼眸,神色平靜,額上沁出的密密麻麻的冷汗卻暴露了此刻無聲承受著的痛苦。
“取一盞燈過來。”她疾聲吩咐道。
燈火暖和的光暈一寸一寸照亮被殷紅的血浸濕的衣角。
一滴一滴,榻下蓄了小小的一灘血泊。
“傷口為何崩裂開了!快去喚沈老郎中來!”明斟雪慌了神。
纖纖素手突然被人攥住。
明斟雪俯下身子去看他。
少年麵色慘白,手掌冰冷。
薄唇艱難翕合,氣若遊絲道:“薛老遺誌…還請小姐憐惜……”
明斟雪咬著唇瓣,思量半晌,這才鄭重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讓他安心。
“我會將印章交給父親,之後如何,便要看父親的意思了。”
沈老郎中過來診疾,少女披上大氅,離去時思忖再三,漾開一個淺淺笑容。
“多謝公子舍身相救,公子且好生養著身體罷,祝你早日病愈。”
獨孤凜怔愣了一瞬。
她對他笑了。
這是前世所不曾有的境遇。
少年眸中熄滅的光亮再度複燃。
夜已深了。
門扉方一被闔上,獨孤凜撩起眼皮,眸中恢複了一貫的冰冷與陰鷙。
方才偽裝出的半點可憐勁、病弱氣也無。
隻心口暖融融的,十分熨帖舒服。
“藏風。”獨孤凜抱臂,掃了支摘窗一眼。
窗子“吱呀”一聲被自外開啟,藏風現身。
“將那棵攔腰折斷的樹偽造的再真些,莫要在天亮之後被看出人為的痕跡。”
“另外,”他淡淡瞥了眼那窩啾咪不止的幼鳥。
借著月色,幼鳥似是被黑暗中隱匿的凶獸盯上了,撲棱著翅膀發出驚恐的叫聲。
“把那窩小東西帶走,聒噪的很。”他眸色冰冷,全無絲毫在雨中護住幼鳥的耐心。
“藏風遵令。既然放在此處會吵到殿下,不如棄之於荒野。”
獨孤凜眉心一擰,眼前忽然浮現出少女的麵容。
記憶中,她對小動物總有著十足的耐心。
否則獨孤凜也不會拿雛鳥去博她同情。
心念一動,他突然改了主意,吩咐道:“不必,在濟世堂找棵牢靠的樹安置了。”
藏風眼底劃過一絲詫異。
“殿下的傷……”
獨孤凜低頭瞥了眼傷口:“無妨,本王若真想防,便是數十個持刀的蠢貨圍攻本王一人,也毫無勝算。”
他斂眸欣賞著血肉模糊的傷口,突然出手猛地一擊。
“殿下!!”藏風驚呼。
獨孤凜悶哼了聲,望著愈合的傷口再次裂開,湧出的血瞬間將潔白的紗布浸紅,這才滿意地勾了勾唇。
“藏風,可怕嗎?”語氣充斥著愉悅。
藏風驚得說不出話。
獨孤凜眸底的瘋狂壓過了沉重的夜色,唇角彎了彎,他漫不經心擦拭著指尖血漬:
“這樣,小姐就能多可憐可憐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