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天下九州,俯首稱臣。……(1 / 2)

秦* 道_非 5270 字 4個月前

第十五章

捫心自問,嬴政從不覺得自己是個氣量狹小易爆易怒的帝王。

當水工鄭國表麵幫助秦國修築鄭國渠,實則是為了其母國韓國而削弱秦國的人力物力時,當各國客卿細作為他們的母國在秦國左右奔走刺探秦國軍政之際,深感背叛的他為維護秦國的長治久安,下了逐客令。

可儘管被辜負,被背叛,當李斯上書《諫逐客令》且言之有物之際,他依舊可以認真反思自己決議的正確性,且在意識到自己的決定並不正確之時收回成命。

明辨是非,廣開言路,這對於一個帝王來講是多麼可貴的品質。

然後他的這種品質遭到了博士儒生們的無情嘲弄——

他一統六國是暴虐。

他賞罰有度是不近人情。

他書同文車同軌是扼殺諸國文明。

——總之他做什麼都是錯的。

儒生第一次在章台殿大放厥詞時,剛被他拜為國尉的屠睢氣得拍案而起,一張黑臉漲成豬肝色,提劍便去殺儒生,若不是蒙恬兄弟倆攔著,隻怕屠睢頃刻間便能讓儒生血流成河。

他倒沒有屠睢那麼氣。

倒不是因為他脾氣好,而是覺得不值當。

一個是研究書的,一個研究九州天下的,看問題的角度不一樣,有分歧誤會很正常。

如果儒生能把天下大勢琢磨得比他更透徹,那麼橫掃六合尊始皇帝的人未必是他嬴政。

隔行如隔山,儒生們的話聽聽就算,不必往心裡去。

他把儒生們封為博士,束之高閣。

九州一統,招攬人心的麵子活要做得足足的。

然而諷刺的是孔子的“小人畏威不畏德”這句話在他弟子身上也適用。

這些博士們拿著他給的六百石俸祿,嘴裡依舊沒有他一句好話,閒著沒事便來尋處理政務累得精疲力儘的他,然後逮著他一頓嘲諷。

苛政,不仁。

喜奢華,好音律,窮兵黷武,大興土木。

總之那些出現在暴君或者亡國之君身上的詞彙總能被儒生按在他身上,然後再一唱三歎勸他懸崖勒馬,做個明君仁君。

這就很有意思了。

他是明君還是暴君,豈是吃著他的俸祿然後罵他暴君昏君亡國之君的儒生來評價的?

於是他果斷廢黜諡號,從此以後不許臣議君,子議父。

儒生們氣得跳腳。

但那跟他有什麼關係呢?

他的政策還在推行,大秦的版圖還在繼續擴張,空前強盛的王朝傲視九州,不會因為儒生的幾句獨/斷專行便停止不前。

而他作為一個寬容大度的帝王,看儒生們實在閒著沒事,還貼心為儒生們尋了些事情做。

——比如說,破解天書教授小十一的字母。

a為什麼又讀A?b為什麼又讀B?

為什麼分聲母韻母和26個英文字母?

然後這群自視清高的儒生們便會被自己所擅長的事情所難倒。

然後他就能攏著衣袖看他們既羞愧又抓耳撓腮的模樣,心裡暢快得連飯都能多吃一碗。

當然,他絕不是挾私報複。

他隻是給儒生們找些事情做罷了。

正如他現在領著小十一,帶著天書送給小十一的難認識的方塊字去尋儒生。

這叫身為帝王至尊卻不恥下問,叫三人行必有我師焉,絕不是給儒生們添堵!

“眾卿以為,此字是何意?”

嬴政端坐主位,懶懶挑眉,“又為何解?”

“......”

沉默。

沉默。

沉默是今日的博士儒生。

“朕以為似朕這等喜華服好音律之人不識這些字很正常,不曾想你們身為以學識著稱的儒家弟子竟也不認識。”

嬴政輕輕一歎,殺人誅心,“罷了,朕再問問其他諸子百家。”

“......”

士可殺不可辱!

“陛下不必去問!”

嬴政聲音剛落,便有一個儒生站了起來,“不過是幾個字罷了,如何能難倒我們儒家子弟?”

“陛下且等著。”

“早則十日,慢則月餘,臣必能解出陛下所寫之字!”

嬴政微微一笑。

——他就欣賞儒家這種一旦涉及文學上的東西,不用彆人給挖坑,他們自己就會找坑跳的精神。

“很好,朕等著。”

嬴政道。

利用儒家最擅長的事情打敗儒生後,嬴政挑了幾個態度好但學識也不差的儒生博士,來給鶴華開蒙。

“阿父,我已經有老師了。”

鶴華扯了下嬴政衣袖,小聲嘟囔道。

嬴政道,“你平日裡學的東西太深奧,偶爾也需要跟儒生們學些淺薄的東西來陶冶情操。”

被選中的儒生麵上有一瞬的扭曲。

——睚眥必報可不是一代明君該有的品質!

陛下,您適可而止吧陛下!

圍觀全程的扶蘇嘴角微抽,對自家父親有了一個新的認知。

——原來阿父不止是高高在上威加四海的始皇帝,更是一個有血有肉有自己喜怒哀樂的普通人。

這樣的認知讓扶蘇有些新奇。

像是打開了新大門,他注視著嬴政的一舉一動,然後很快發現,這位他敬若神祇的皇父其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般嚴苛,哪怕他麵沉如水,他的眼睛裡也會有情緒,帶著戲謔與揶揄,欣賞儒生們的好戲。

扶蘇眉頭微動。

不知為何,看著這樣的阿父,他心頭竟生出一種隻要自己心平氣和與阿父說話,那麼阿父是能夠聽取他意見的錯覺。

但他不想讓這種感覺是錯覺。

斟酌一路後,扶蘇鼓足勇氣向嬴政道,“皇父,兒臣以為,郡縣製或許會比分封製適合如今的大秦。”

李斯心頭一跳,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這位固執己見與陛下政見向左的公子何時竟有了這般覺悟?

下意識的動作,李斯抬頭瞧了瞧天色。

金烏西墜,漫天殘紅。

——這太陽也不是從西邊升起,從東邊落下的,公子怎就突然開了竅?

李斯大惑不解,嬴政的疑惑也不比李斯少,他把在他懷裡睡著的鶴華交給寒酥,上下打量著一臉忐忑的長子。

“為何郡縣製更適合?”

嬴政問道。

“是因為天書。”

扶蘇十分坦然,“兒臣曾讓小十一替兒臣問天書,郡縣製與分封製孰優孰劣。”